潘郎中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比起任芳曉,相對而言,他的心中更有譜。
“大娘子莫急,我看只是大人慌了神,恨不得將這城中所有懂點醫術的人全都叫來一一試過罷了。那郎中年紀輕輕,能成什麼氣候?還是個戴罪之身!等到看完診,八成還要回去蹲大牢的。眼下五夫人已是危在旦夕,別說是一個小郎中,誰來了都沒用。”
任芳曉沉了沉肩,抿唇道:“當真?”
潘郎中捋須道:“大娘子不信任老身,也該信任老爺,咱們做的,必定是滴水不漏!”
得了對方的這句話,任芳曉總算是稍稍放心,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便是最好的。等到那賤人和肚裡的賤種死了,老爺定也不會放過那姓喻的郎中。”
以防被人發現,兩人匆匆碰頭後便立刻分開。
任芳曉知道事態會如自己所料想的發展後,也懶得再回去演戲,直接託丫鬟去告知彭夫人自己身體不適後,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小院了。
而此時屋內,喻商枝已經與郭郎中、許郎中見了面。
人命關天,又是彭浩親令,三人無人敢怠慢。
郭、許二人的名聲,乃是喻商枝某次聽周瀾提起過的。
千草堂與同和堂的藥材,也一向是周瀾供貨。
後來更是演變成了三兄妹和小雞仔一樣,全都鑽在喻商枝的懷中哭了個痛快。
四人裡只有喻商枝會隨身帶手帕,擦完大的擦小的。
一張小小的布帕疊了好幾疊,連最後一點幹淨地方都用掉了,好不容易哭完的三人才勉強把臉上收拾幹淨。
過後他們看到喻商枝飽受摧殘的衣服時,不約而同地傻了眼。
只見那布料變得皺巴巴好似醃鹹菜不說,還這裡濕一塊,那裡濕一塊。
溫野菜用力捂了一下腫脹的眼睛,慢半拍地難為情起來。
喻商枝何嘗不知自己的衣服定是髒得不能看了,以至於風吹過來都有點冷嗖嗖的。
他伸出手打算要回帕子,溫野菜低頭一看那手帕,趕緊團成一團塞進自己的衣襟裡。
“等我回去洗洗再給你。”
喻商枝聽到他嗓子還啞著,手沒收回,轉而向上移去。
因為看不見,他的動作沒有那麼精準,一開始摸到了手臂,繼而肩頭,後來貼到了脖子,再後來……
終於摸到了腦袋。
溫野菜覺得喻商枝摸自己頭頂的動作和摸大旺、二旺沒有區別,可他竟然很是受用。
安撫好了兄妹三個,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喻商枝沒急著起身,而是保持著跪在墳前的姿勢,向溫野菜要了一個碗。
碗裡斟滿祭奠專門用的素酒,他雙手擎起緩緩上舉,鄭重一拜後,才將酒水傾入墳前的土壤。
語調清泠,擲地有聲。
“爹、娘,這杯酒我作為溫家兒婿敬二老的,也在此請二老見證,我喻商枝此生定不辜負阿野。”
回答他的是墳前幾株斜柳,隨風依依搖擺。
村路上,許清水賣力地趕著老黃牛,後頭板車上坐的三個人一路搖搖晃晃。
除了喻商枝和許百富,還有水磨村村長鄭秉石的孫子,名叫鄭有良。
鄭有良連夜來斜柳村請郎中,卻沒想到斜柳村的郎中這麼年輕,竟比自己年歲都小。
等到上了牛車,便在許百富的示意下同喻商枝說了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