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跟來的老婆子,便知是鎮上請來的穩婆了。
蘇翠芬打量她一眼,見渾身衣著比村長媳婦都鮮亮,花白的頭發綰得齊整,一根碎發也無,就連指甲蓋裡都是幹幹淨淨的,遂在心裡感慨,這給員外夫人接生過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有這樣的婆子在,她就也算是放心了。
喻商枝領著穩婆進屋時,問蘇翠芬裡頭情形如何了。
蘇翠芬嘆道:“可不是已經疼了,偏生菜哥兒是個犟的,咬著牙也不出聲,看得我心肝兒顫。”
進了臥房,溫野菜果然已經疼得臉色發白。
白屏守在旁邊,一個勁拿布巾給他擦汗。
見了喻商枝和穩婆後,他直呼一聲,“謝謝天老爺,你們可算是來了。趕緊看看,已疼了好一會兒了。”
穩婆洗過手,擦幹後掀開被子上前檢視,又伸手探了探道:“已算是快的了,可也就開了四指,離能生還早。主夫乃是頭胎,總是要多些辛苦。”
溫野菜這會兒已經疼得恍惚了,什麼幾指幾指,一概不明白,只聽見了“辛苦”二字,沒有別的辦法,唯有一味地咬牙忍著。
怪不得人家都說,懷身子算什麼難的,等臨盆的時候才是真遭罪,他這回可算是徹底地懂了。
時間還長,卻也不能掉以輕心。
穩婆和喻商枝一直在,其餘人進進出出,準備著生産要用的東西。
除了大木盆,剪刀,喻商枝還專門準備了一套縫合用的針線,以備不時之需。
就連錢府之前送的老山參他都翻了出來。
雖說若能用上老山參,那就是性命攸關了,是誰也不盼著看見的。
可未雨綢繆,總要準備萬全才好。
一屋子人一起熬,直到天都黑了,穩婆總算宣佈,開了十指,到了生的時候。
這時候,屋裡餘下的人是穩婆、喻商枝,還有蘇翠芬、潘氏和白屏。
他們此刻全都得了一套白色棉麻布做的罩袍,先前全都徹底的漿洗過,袖子末端收口,身後系帶,把自己穿來的衣裳遮在下面。
這樣的衣服原本家裡只有喻商枝和孔麥芽的尺碼,這一次是特地多裁了幾身備用。
穩婆套上以後,覺得怪新鮮,但也很快意識到這樣穿的好處。
隨後接生開始,更是顯出喻商枝這個當夫君的不一般來。
別的漢子這會兒往往只能六神無主地在屋外頭打轉,可喻商枝卻能全程陪著溫野菜,教他如何呼吸。
正確的呼吸法有助於使力,從溫野菜懷孕之初,喻商枝就經常帶著他練習。
到了今日,哪怕溫野菜已經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當喻商枝念出口訣時,他還是下意識地跟著做。
“吸氣,呼氣,對,再吸氣,再呼氣。”
穩婆大為驚喜,要知道哥兒不僅懷孕不易,生産也不如姐兒順當。
尤其是這種年輕夫郎,生頭一胎時,那真是從鬼門關上擦邊過。
好些要麼是大聲喊叫,早早洩了力氣,要麼是不知道如何正確用力。
可今日這哥兒體力好,精神頭也足,再配合起這呼吸的節奏,孩子很快就露出了頭。
“瞧見娃娃的腦袋了,加把勁,馬上就成了!”
喻商枝任由溫野菜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哪怕都被指甲掐破了,他也渾然不覺。
溫野菜往後仰著頭,整個身子都不住地想往下滑。
可是他也清楚,自己這時候絕對要一口氣生到底。
度秒如年,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