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因為人家入贅到溫家來,連醫術都不能傳外姓。
最後索性道:“既如此,你就趕緊找機會去問問麥芽的意思,可別咱們在這說半天,人家小丫頭不樂意。”
天色已晚,不忙著問。
第二天意料之中的,孔麥芽早早地在地裡等著幫忙割麥子。
臨近晌午,溫家兩畝旱田上的麥子全都收幹淨,勉強夠兩石。
在樹下拿出準備好的吃食和飲子,簡單墊了墊肚子,一家人又轉移到了曬場,把麥子堆成垛,看著結結實實地才放心離開。
今日除了麥子收完,還有一點特殊的,那就是五月初五端午節。
每年的端午和麥收都趕在一起,但村裡包得起粽子的人家不太多,畢竟這東西要用糯米,可比白米還貴。
溫家自然是捨得包的,所以溫野菜喊了孔麥芽同他們一道回家,就是不吃飯,也必須拿兩個粽子走。
孔麥芽照舊被溫二妞一路推回家,進了門見糯米還泡在水裡,便也不再扭捏,洗了手就坐下幫著包粽子。
過了一會兒,溫二妞又拿來自己編的五彩繩,給全家每個人都戴上,多出來的一條給了麥芽。
五彩繩的尾端留了長長的穗子,叫做長命穗。
按照習俗,這根繩要戴到端午節後的第一場雨,然後剪斷丟進水坑。
孔麥芽低頭仔細看了看五彩繩,發現當真用了五個顏色的絲線,對著光看像是在發亮。
她謝過溫二妞的好意,同時心裡又想著該做點什麼還給二妞。
說回粽子,斜柳村和喻商枝上一世待的地域一樣,都是吃甜粽。
家裡有事先備好的紅棗和花生,還熬了一鍋赤豆沙。
先把粽子葉折成三角,再把糯米和餡料填進去,最後包起來打個結。
粽子吃多了不好克化,這個天氣更不好存放,所以一般包上夠吃一頓的就結束。
等粽子在鍋裡蒸上時,喻商枝和溫野菜便招招手,把孔麥芽叫進了屋裡。
“麥芽,你過來,我和你喻叔有事同你商量。”
孔麥芽有些心慌,不知道喻商枝和溫野菜是要跟自己說什麼。
戴著五彩繩的手腕細細弱弱,泛著村裡孩童常見的小麥色。
進了門後,她也不坐,兩隻手的手指纏在一起。
“喻郎中,是不是我爹的身子又不好了?”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誰料喻商枝卻道:“你爹好著呢,和他沒關系,接下來要說的,是你的事。”
“我的事?”
孔麥芽抬起頭,面露不解。
哪知接下來喻商枝說的話,令她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麥芽,我如今在村裡行醫有段時日,常覺得一個人忙不過來,缺個幫手。在家時雖然偶爾三伢能幫我謄寫方子,分揀藥材,但他到底也身子弱,且明年開春八成就要去學塾念書了。我先前見你對學醫之事有些興趣,便想問問你,可願拜入我的門下,隨我學醫?”
這一段話恍若一記鐘聲,撞入孔麥芽的耳畔。
喻郎中……
竟要收她為徒?
孔麥芽的嘴張張合合,半天才語無倫次道:“我……我願意,可我……我只是個姐兒,姐兒也能當草醫郎中麼?”
喻商枝沒想到孔麥芽的第一反應竟是問這個,溫聲道:“為何不可以?雖然世道所限,除了男子之外不能科舉入仕,但從醫一道,並無拘束。你爹也沒有因為你是個姐兒,就覺得你不該讀書識字,對麼?”
孔麥芽茫然地點點頭,“是,我爹從小就告訴我,他不贊成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他的女兒不說能出口成章,吟詩作對,起碼也該會念書,懂算賬。”
後來他爹受傷癱了,她也懷疑過這句話。
會念書懂算賬又怎樣,他爹照樣沒法下地幹活,賺不到錢,她日後也註定隨便嫁一個漢子,從此揹著孩子在田間地頭與灶臺牲口棚之間忙活。
可這一刻,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