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深吸一口氣,上前把尤彩霞強行拽走。
雖說尤彩霞是個莊戶婦人,可喻商枝好歹是個比她高許多的漢子,這些力氣還是有的。
趕走尤彩霞,他再次坐回床邊,一把握住唐文的手腕為其診脈。
幾個瞬息後,喻商枝抬眸,不帶多餘一絲表情地看向尤彩霞。
“我現在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你兒子得的病不是什麼尋常疹症,而是花柳。第二,這病現在好好治還來得及,若是繼續拖延,再過一兩年,保不齊會眼瞎腿瘸,最終更是必定會沒命!”
他放下唐文的手腕,直直地站起身。
“你們家人若繼續如此逃避,不願承認你們的兒子染上了這等病症,那恕我也無能為力。”
說罷他就拿帕子擦了擦手後背起藥箱,竟是要一走了之!
“哎,喻郎中!喻郎中——”
吳郎中傻了眼,沒成想喻商枝這麼大氣性,說走就走。
他趕緊對尤彩霞道:“大妹妹啊,你可不能糊塗,我跟你說,這小郎中著實有點本事在身上,你若放走了他,要麼去鎮上醫館,要麼就得等死!”
這兩個結果尤彩霞哪個都不想接受,偏生這時唐文醒了過來。
他伸出一隻沒有一塊好皮的手,朝著半空中摸去。
“阿文,娘在這呢!”
尤彩霞哭著上前握住唐文的手,這時吳郎中才看見唐文的眼睛早已通紅一片,怕是這花柳已經影響到了眼睛。
他早年跟著自己的師父學醫時,見過一個得花柳好幾年的老漢,整個眼眶子都塌進去了,躺在破床上茍延殘喘,已經無法稱之為人。
“娘,郎中來了麼?我的病還有的治麼?”
唐文看東西的視野已經有些模糊,他對自己得的是什麼病,完全心知肚明。
最早下面長東西時就已經覺得不對勁,初時更不敢找大夫,可現在連日的折磨,讓他彷彿已經看到了死亡的陰影徐徐罩下。
他開始怕了。
無論丟不丟人,壞不壞名聲,他只想有人能把自己治好!
“來了,來了,能治,我兒的病定是能治的!”
尤彩霞自家上空的感覺那層破破爛爛的遮羞布,已經徹底被扯去了。
她望著獨生兒子慘兮兮的模樣,終究還是一扭身子,朝著門外追了出去。
院子裡,喻商枝的藥箱剛剛被溫野菜接過去,兩人正打算出門上牛車。
後面的尤彩霞出門時狠狠被門檻絆倒,遭這動靜驚擾,夫夫兩個齊齊回過頭,
尤彩霞撐著刺痛的膝蓋爬起來,哭得眼淚一把淚一把。
“喻郎中,我想通了,求你替我兒診病,我不求別的,只求保住他一條命。”
喻商枝的目光乍看有些漠然,細看才能意識到,裡面閃爍著好幾種情緒。
最終他輕嘆一聲,把藥箱從溫野菜手裡接了過來。
再次進到屋內,唐文已經恢複了清醒。
這時喻商枝也注意到了他眼睛的問題,湊上前仔細檢視後神色凝重。
實則花柳並非不治之症,但往往因為被病患本身視為難言之隱,而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現在唐文的狀況,用現代醫學的說法來講,叫做梅毒二期,從染上病毒到發病,大約需要大半個月,而由初期發病發展到眼下的情形,則又需要兩三個月,甚至更久。
也就是說,此時距離唐文染上花柳,已經過去至少四個月了。
“我給你開內服的方子和外用的藥膏,務必都要堅持使用。藥膏我隨身就帶著,方子的話,你們可以去鎮子上抓。”
說到後面,見尤彩霞面露難色,喻商枝還沒說什麼,吳郎中先搶白道:“若是不方便去鎮上,我那裡也有藥,可以給你抓好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