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爹、娘,我好想你們……”溫二妞哭出了第一聲,很快溫三伢也抽抽噎噎地流起眼淚。
他對爹的印象幾近於無,對孃的印象也只有模糊的一點,可是一想到自己永遠都不會有爹有娘了,又有幾個孩子能忍得住?
姐弟倆挨著哭了一陣,又轉而投到溫野菜的懷裡哭。
溫野菜再堅強也不過虛歲雙九而已,喻商枝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響,就知道小哥兒的眼眶怕是早就紅了。
溫野菜懷中摟著二妞和三伢,也許是今年人齊了的緣故,他反而覺得淚意更濃。
只覺得過去數年的種種酸楚幾乎要從心口溢位來,收都收不住。
可就在他想要努力憋回眼淚時,向來空蕩蕩的背後卻驀地一暖。
並不多麼結實但著實寬大的臂膀將他們兄妹三個牢牢環住,溫野菜一陣恍惚。
彷彿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是有相公的人了,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抬起了頭。
喻商枝的眼神空無而沒有依處,其中的情緒卻騙不了人。
那裡面像是有一簇令人暖洋洋的火苗,讓自己迫不及待地跳進其中,一輩子都不想出來。
如果說他先前還想忍一忍,好歹在爹孃面前保持一個可靠的大哥形象,讓爹孃放心。
此刻卻意識到,自己也有了可以依賴的物件。
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也可以和二妞和三伢一樣任性一次,當一回“孩子”?
喻商枝的肩頭一沉,不知道是不是憋悶了太久,溫野菜這一回的哭同樣是有聲音的。
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眨眼的工夫就打濕了一大片衣衫。
後來更是演變成了三兄妹和小雞仔一樣,全都鑽在喻商枝的懷中哭了個痛快。
四人裡只有喻商枝會隨身帶手帕,擦完大的擦小的。
一張小小的布帕疊了好幾疊,連最後一點幹淨地方都用掉了,好不容易哭完的三人才勉強把臉上收拾幹淨。
過後他們看到喻商枝飽受摧殘的衣服時,不約而同地傻了眼。
只見那布料變得皺巴巴好似醃鹹菜不說,還這裡濕一塊,那裡濕一塊。
溫野菜用力捂了一下腫脹的眼睛,慢半拍地難為情起來。
喻商枝何嘗不知自己的衣服定是髒得不能看了,以至於風吹過來都有點冷嗖嗖的。
他伸出手打算要回帕子,溫野菜低頭一看那手帕,趕緊團成一團塞進自己的衣襟裡。
“等我回去洗洗再給你。”
喻商枝聽到他嗓子還啞著,手沒收回,轉而向上移去。
因為看不見,他的動作沒有那麼精準,一開始摸到了手臂,繼而肩頭,後來貼到了脖子,再後來……
終於摸到了腦袋。
溫野菜覺得喻商枝摸自己頭頂的動作和摸大旺、二旺沒有區別,可他竟然很是受用。
安撫好了兄妹三個,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喻商枝沒急著起身,而是保持著跪在墳前的姿勢,向溫野菜要了一個碗。
碗裡斟滿祭奠專門用的素酒,他雙手擎起緩緩上舉,鄭重一拜後,才將酒水傾入墳前的土壤。
語調清泠,擲地有聲。
“爹、娘,這杯酒我作為溫家兒婿敬二老的,也在此請二老見證,我喻商枝此生定不辜負阿野。”
回答他的是墳前幾株斜柳,隨風依依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