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油價貴,燒一晚就是好幾個大錢。
家裡雖備了,可也輕易不會點。
村戶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用不上這等金貴東西。
不過眼下情形不一樣,光靠月光什麼也看不清。
胡大樹和白屏一聽喻商枝願意治,慌慌張張送了孩子進裡屋。
喻商枝早就搬了條凳坐在床邊,外衣披在肩頭,因是夜半睡醒,束起的發髻散亂,幾縷發絲垂在額前鬢邊。
這使得他看起來平添了幾分憔悴和虛弱,可一開口,語氣卻堅定極了,令人不由自主地聽從。
“快把孩子放下。”
他指著床榻,待摸到襁褓後又迅速道:“把裹的被子解開些,不能悶著。”
說話間他搓了搓雙手,去試孩子的體溫,這會兒可沒有體溫計,全憑郎中的經驗。
“什麼症狀,何時開始的,你們仔細說來。”
他的話問出來,白屏一時還沒反應,只一味盯著孩子流淚。
還是胡大樹扯了一把自家夫郎,白屏才猛地回過神,忙答道:“先前都好好的,雨停之後我餵了回羊奶,沒多久就吐了出來,哭得厲害。到了夜裡,就發起熱。直到方才,他突地抽抽起來,眼神發直,嘴裡還往外吐白沫子。我們覺著不好,可這麼晚了,又哪裡來得及去別地方請郎中。”
喻商枝看不見,可不耽誤他察覺到掌心下的嬰孩體溫滾燙。
“今日下了場急雨,怕是染了風邪。現在要緊的是下針放血,把熱退下來,止住抽動,等明日再去抓藥也不遲。”
一屋子裡好幾人,喻商枝乃是主心骨。
溫野菜聽到這,問道:“可要準備什麼?”
喻商枝沒客氣,吩咐道:“開藥箱,取針囊予我。另外打一盆水,且銀針都要過火炙烤。”
很快,溫二妞去院子裡端了一盆水進來。
喻商枝用皂角淨手後擦幹,讓白屏把孩子抱得近些。
溫野菜舉著油燈,從針囊裡取出一根針,烤了火,轉而遞給喻商枝。
三個大人,再加上溫二妞一個小丫頭,大氣不敢出,齊齊盯著喻商枝的針尖。
喻商枝看起來太過可靠,一時間竟沒人顧得上詢問,一個瞎子如何下針。
事實上,這對於喻商枝不成問題。
他自幼學針法,閉著眼都能找準人體xue位,無論大人孩子,都是練習過千百次的。
能看見時,他目測即可丈量xue位位置,這會兒看不見,以指丈量,同樣十分熟練。
高熱針刺放血,需取十宣xue。
十宣xue如其名,是指共十個xue位,位於十根指頭的手指尖。
針刺時,要按照從拇指到小指的順序,依次而過。
十指連心,焉能不痛?
不過小蝶哥兒燒得厲害,已是沒什麼力氣哭了。
針尖刺下去的一瞬,白屏幾乎不敢看,這針刺在孩子的指尖,如同刺在他的心尖。
胡大樹立在一旁,將夫郎攬入懷中,不住安撫。
他是當家的漢子,不能膽怯,藉著略顯昏暗的燈光,看向喻商枝的動作。
既是擔憂,也是仍對喻商枝懷揣些許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