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文人墨客雲集,他們或在酒樓雅座上吟詩作對,或在湖畔亭臺間揮毫潑墨,每一位參與者懷揣著對莊亦之的敬仰。他們談論著莊亦之的才華橫溢,談論著他如何在科舉中脫穎而出,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詩會上,有人朗誦莊亦之的詩作,那字字珠璣,句句鏗鏘,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有人則揮毫潑墨,將莊亦之的詩句化作一幅幅精美的畫卷,展示在眾人面前。
莊亦之的接風洗塵之宴,選址於風雅之苑,新帝有意彰顯盛情,於是宴席鋪張至長街之盡頭。
人潮湧動,才子佳人紛至沓來,爭相向這位大學子敬酒。恰逢喜事,精神抖擻,即便年逾花甲,莊亦之亦概不推辭,暢飲八百杯而不醉。
人群之中魚龍混雜,裴懷遠為保性命,並未出席,如此盛大的接風宴,自然是裴安懿作了東。
裴安懿高居主位,裴榮辰側身右席,莊亦之則落座左方。
隨著夜幕低垂,宴會漸入尾聲。依照古禮,宴終之前,裴安懿須向莊亦之敬上一杯酒。
此舉既彰顯了宴會的熱絡之情,亦是對皇室立場的一種昭示。
裴安懿親自斟酒,交由侍女遞至莊亦之手中。
此時,莊亦之已微醺,見長公主賜酒,不等侍女趨前,便已起身,腳步踉蹌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酒液入肚,莊亦之似乎醉意更濃,他扶著雅苑的柱子,緩緩轉身,就地臥倒,沉入夢鄉。
旁邊的隨從見狀,連忙趨前相扶,意圖將他平安送回臥房。
裴安懿目睹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異樣,卻依舊保持了沉默。待隨從將莊亦之慢慢攙扶離開後,她跟上前去,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鼻息。
片刻之後,裴安懿恢複了一貫的鎮定,不動聲色地低聲命令隨從,攜帶著她的親筆手諭入宮,切勿喧嘩,並嚴密封閉入口,確保無人能自這幽雅之苑中離開。
莊亦之隕命,寂寥無聲。
生前,他獨酌多杯,最後一口酒,是她親手所傾。
若自己不能揭露兇手真容,那麼最大的嫌疑,恐怕將落在自己身上。
裴安懿閉了閉眼,謀局之人天衣無縫,她是什麼時候被算計進去呢?
……
入夜,庭院中的金銀花香氣縷縷。
燭光搖曳於許言鍛室內,尚未歸於寂靜。
王阿花輕推房門,只見許言鍛手執細軟布,正細致地抹拭著刀鋒。
這把刀色澤漆黑如墨,與許言鍛慣用的刀相去無幾,唯有一點細微的差異,即在刀柄的裝飾上。許言鍛的刀柄上刻有簡約而不失雅緻的蓮花圖案,而這把刀的柄端則是一隻栩栩如生、頑皮可愛的小烏龜。
王阿花雖未目睹過許言鍛的母親,但從這刀柄上的小烏龜,她似乎能窺見一位充滿活力的少女,手握利刃,神采飛揚的英姿。
王阿花給自己斟了一碗酒,落座於椅上,又為許言鍛滿滿地斟了一碗。
“這幾天在採蓮閣吃你的喝你的,承蒙你的照顧,今天晚上就當我請你喝酒。”王阿花舉著碗道。
“邀請我共飲此酒?”許言鍛一仰頭,將杯中酒盡數飲下,隨即笑言,“真是新鮮,這酒莫非是從我採蓮閣的廚下悄悄取來的?”
王阿花笑而不答,將手輕輕拂過刀身,道:“是把好刀。”
“確實是把好刀,不該在暗不見光的地方藏著。”許言鍛眼中寒意泛起。
王阿花笑笑,明知故問道:“許兄吶許兄,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坦蕩人。”
許言鍛和顧端接觸了這麼久,又知道有一把藏刀的密室,若是真的想去取這把刀,早就取回來了。
她遲遲沒有去取,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是她不想取,而是她不想親自去取。
王阿花覺得,其中緣由約莫藏在密室裡的畫卷裡。
想了想,王阿花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
“我聽閣裡的姑娘說,先夫人是逃難至此。”
王阿花看到畫像的人與許言鍛有七八分相像之時,就猜出來了許言鍛與這畫像之人的關系,加上許言鍛對顧端反複無常的態度……她很難不聯想到一出痴情女子負心漢生了個倒黴的娃的故事。
僅是隱於畫幅之中的那封信……實在是出乎意料。
王阿花輕挑嘴角,含笑言道:“在秘室中得以一睹先夫人的風采,許兄與先夫人容貌頗為相似,至於顧家主——”
“與顧家主相較,並無半點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