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廣袤幽深,星河燦爛。
自從下了車,與幾位室友分開後,陸擇棲便開始暈頭轉向。選手製服胸前的名牌不如之前的貼紙顯眼,他又不能遇到一個人就盯著人家胸口猛看,因此徹底進入了分不清人的臉盲狀態。
他對著每一個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回以友好的微笑,卻絲毫想不起對方是誰。
被造型師姐姐按在鏡子前上妝時,他無聊地和系統對話,質問這個bug什麼時候才能解決。
系統丟給他一句【正在處理】便不再搭茬,像極了只會打太極推卸責任的無良客服。
在大巴車上,坐在他旁邊的冉華抖如篩糠,源源不斷地向他訴說著自己的緊張,陸擇棲盡力安慰,對方深深嘆氣,問他:“你說,這次的舞臺會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
“嗯……”陸擇棲沉吟片刻,決定將自己讀檔前的經驗傳授給他,“到時候,頭頂的燈光可能會非常亮,最好不要抬頭看,容易眼花。”
<101nove.位的升降臺上,陸擇棲卻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奪目的光自很遠的地方傳來,將他的視野染成白茫茫一片,他感覺自己正被光線織成的繭包裹纏繞,眼前漸漸浮現出迷離的色彩。
他隨著升降臺的啟動緩緩前往更高處,有時,會産生一種自己正被周圍的光芒所託舉著的錯覺。
錄制持續了很多次,他一遍遍跳著爛熟於心的舞蹈,一次次升至高空。
主題曲最後一個動作是右手握拳抵在胸口,頭朝同側低垂。音樂結束的同時,舞臺正上方噴出的彩帶旋轉著下落,在他眼前旋開繽紛的光影,他如同對著鏡子聯系過多次的那般,輕輕抬起眼簾,注視著空中飄揚的彩色雪片,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
十秒的時間很短,卻足以發生很多事。
陸擇棲本想保持安靜的笑容到最後,卻被中途落到身上的彩帶打斷。
身處舞臺最前方的他在緩緩上升的過程中,格外吸引彩帶們的注意。他如同處於一場紛紛揚揚大雪之中,五彩斑斕的雪花落在他的頭頂與肩頭,可能是心裡作用,他甚至感覺自己頭上比之前重了幾分。
為了保持畫面完美,他不敢抖落,耐心地保持笑容,等待鏡頭結束。不料左眼的視野突然缺了一塊,他花費半秒,猜出是有塊細碎的亮片落到他臉上,不偏不倚地掉在造型師為他刷得根根上翹的睫毛上。
他眨了下那側的眼睛,只感覺眼前有束光閃出一道紅色,亮片仍牢牢地站在眼皮上。
算了,不管它。反正錄了很多遍,最後被放出來的不一定是這個版本。
陸擇棲默數三個數,漫長的倒計時總算結束,他重新返回陸地。
導演宣佈最後依次錄制完成,他總算鬆了口氣,從舞臺下來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下頭左右晃動,感受到無數彩色碎片從頭頂掉落。
票數排名第二的林育睦就站在他身側不遠處,此時恰好來到他面前站定,也正忙於拍落自己肩上的彩帶。
陸擇棲撥弄著頭發,估測著自己身上已沒有殘留的彩帶,欲抬起臉時,卻猝不及防地撞上對方的目光。
“等一下。”
“嗯?”陸擇棲頓了一下,驚詫地抬起眼簾。
“先別動。”
額前傳來微涼的觸感,柔軟的指腹滑過眉骨,沿著山根緩緩向下,最終輕巧地從鼻尖墜落。
陸擇棲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這個。”林育睦晃了晃手指,將他的目光引到指尖。
他注意到對方指腹上細小的碎片,在燈光下反射出一個亮點,像夜空中無意間散落的一小塊星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