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金秋十月的桂花芳香,但那絲絲縷縷的香氣傳不到病房中,走廊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連落在地面上的陽光都顯得慘白。
宋平淵不緊不慢地走在張青雨身側,溫和含笑地問:“西北好玩兒嗎?”
張青雨根本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這十來天去了西北,神情自若地點頭,“還不錯,風景很美。”
這趟行程她沒想瞞著什麼,有心人稍微一查就知道目的地是哪,同行的人有誰。
但宋平淵沒提方才在窗邊看到的另一個人,只提了下張母的病情,“專家昨天看過媽媽的檢查報告了,說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你不用太擔心,會沒事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
宋平淵有些無奈,“青雨,和我不用這麼客氣。”
張青雨語氣淡淡地回:“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就是需要有一點客氣嗎?這樣才知道各自的邊界。”
兩人進了電梯,宋平淵緩緩摁下一樓的樓層按鍵,歉然的聲音在封閉電梯裡回響:“上次是我鬼迷心竅,但我發誓在此之前我沒有用過這種招數。”
宋平淵低聲道:“我知道這件事很卑劣,那天晚上就算你沒醒過來我也不會繼續往下做,青雨,我們結婚兩年多,相信我好嗎?”
電梯牆壁映著他的身影,他專注歉然的神情清晰落入張青雨眼中。
張青雨看著鏡面中的他,輕聲說:“是嗎?”
或許是吧,他本該是個溫潤端方的人,但張青雨好像已經沒辦法再相信他。
電梯在二樓停留,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接電話的女孩兒,二十多歲的年紀,一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一手緊握成拳捏在身側指尖掐的青白,臉上滿是隱忍的悲傷與憤怒。
電話裡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在電梯裡她已經抑制不住地深呼吸,等電梯停在一樓開啟門,女孩兒第一時間沖出去崩潰尖叫——
“別說了別再說了!爸爸已經在醫院住院半個月了,你還惦記著賭博賭博賭博!我已經記不清你說了多少次要戒賭,但那筆錢是爸爸的救命錢啊!哥,你是不是瘋了?!你是要我們一家子一起去死嗎!”
她沖著電話憤怒大喊:“我警告你別動那筆錢!如果我回去後發現爸爸的銀行卡不見了,我絕對報警抓你!”
女孩兒惡狠狠地警告:“我說到做到。”
她的崩潰尖叫穿透整個大廳,說完後根本不顧周圍人的神情,直接沖出醫院大門,或許是回家去了。
張青雨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和宋平淵一起走向藥房。
此時正值晚飯時間,藥房沒什麼人排隊,張青雨站過去不一會兒就拿到了張母的藥。
轉身之際宋平淵還跟在後面,問她過兩天的家宴要不要回去吃飯。
忽然張青雨腳步停下,身影被窗外照進來的落日拉長。
“平淵,人可以犯一次錯,可以犯兩次錯,那第三次、第四次呢?還會不會犯錯,還該不該原諒?”
“像剛剛那個女孩兒在電話裡說的,戒賭無數次,又去賭無數次。”張青雨轉過身看向宋平淵,“平淵,你對我,又何嘗不是在賭?”
“你想賭我心軟,想賭我留戀過去兩年多的感情,卻沒想過賭輸了該怎麼辦。”
張青雨神色很平靜,“錢可以當賭注,但感情不行。”
“我不會去幾天後的家宴,你也別再來了,我們十二號再見面吧。”
宋平淵默然站在原地,看她說完這番話後決然轉身離開的背影,裙擺翩躚而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