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裡幾乎沒什麼人了,也不會有人在意他,他掃一會兒歇一會兒,冷空氣讓他忍不住咳嗽,蹲在那兒差點把心咳出來。
這時候五班幾個負責倒垃圾的女生看到他了,對著他指指點點。
一個女生說,“學習好又怎麼樣,年級第一又如何,有肝病還不退學,得虧學校不讓他在食堂吃飯,不然又要傳染多少人,這種人已經危害公共健康了,學校怎麼還不讓他退學?”
他蹲在那裡,聽著這些刺耳的話由遠及近,其實已經習慣大家議論他了,仗著家裡有錢,得了傳染病也不退學。
但事實上他的病並不傳染,只有病毒性的肝炎才傳染,他的是天生自身免疫出問題後得的病,並沒有傳染性。
但沒有人聽他的解釋,也不會有人在意他的艱難,本來活著就已經很難了,這個世界還對他的惡意那麼大。
本來想著要不要回擊一句,可還沒想好怎麼懟回去,就聽到一個女生說,“你們的嘴也太碎了吧,有那閑工夫多去倒兩推車雪好嗎?”
本來幾個女生一起負責倒雪的,聽到她說這話,那幾個女生也不幹了,直接撂挑子。
“搞什麼眾人皆睡你獨醒啊,裝什麼好人?你這人挺偽善的,既然這麼想當好人,那剩下這些雪就交給你了,我們回去上課了。”
李昀茜自己一個推車,正在往裡面鏟雪,看到那幾個家夥真的丟下東西走了,直接破口大罵。
“嘴碎還不讓人說,你們幾個要是把針對校友的心思放在學習上,也不至於考十幾分啊對吧?”
琚尋緩過來後往她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校園裡就只剩下他和李昀茜了,其實大家那時候對彼此都不熟悉。
但讓琚尋記憶深刻的是,那天李昀茜並沒有抱怨太多,而是一個人倒完了所有的雪。
等她倒完時,他的還沒掃完,學校已經放學了,從始至終他沒有和李昀茜說一句話,可李昀茜卻推著她的推車過來,幫他往垃圾場推雪。
琚尋讓她別麻煩,他馬上幹完了,說話的時候用手捂著口罩。
李昀茜臉和手都被凍得紅彤彤,校服褲子都有了冰淩,鞋子都濕透了,可她依舊在笑,她說,“別客氣了,快一點吧,咱倆也算有緣了。”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李昀茜,他們倆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他打聽到了她的名字,她叫李昀茜,是李儒峻的女兒。
李儒峻的名字他很熟悉,因為經常聽父親提起,是合作夥伴。
原本那年開春,他就要被奶奶送到寺院去的,可他還是為了一個連他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等到了夏天。
那年夏日高校聯名籃球賽,李昀茜是學校啦啦隊的隊長,鼓舞士氣的啦啦操跳到一半,她的紅頭繩斷了,但她並沒有停下舞動節奏,還是跳到了最後。
跳完啦啦操之後,她就把斷掉的頭繩扔到了垃圾桶,換上了隊友送她的發圈。
而他,等到一天的聯賽結束,等到人都離去,在垃圾被倒之前,把那根頭繩從垃圾箱裡翻了出來,帶回家了。
他的青春短暫而黑暗,那個女孩並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東西,是他陰暗地從她身上拿走了兩樣東西。
一張偷拍的照片,一根被棄用的紅頭繩。
情竇初開的年紀裡,他暗戀了一個連他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
李昀茜。
他像個陰暗的老鼠,經常在她路過的地方假裝偶遇,但李昀茜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後來就去寺院了,從此過上了苦行僧的生活,就再沒見過她。
即使曇花一現,那女孩也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或許是他的生命裡沒有一個人對他友善過,所以他對李昀茜的印象極其深刻。
人都向往美好,他也不例外,在他灰暗的青春裡,李昀茜是他見過唯一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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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的緣故,李昀茜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時她在琚尋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