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名為“香爐山”,高山秀麗,林麓幽深。高處千峰排戟,萬仞開屏;低則枯藤老樹,瑞草繽紛。暮曉時分,頂峰處煙雲繚繞,香氣向上飄散呈噴薄之勢,故名曰“香爐山”。
少女睡了一夜,眼皮微微跳了跳,意識慢慢恢複,頭腦也逐漸清晰,起初只覺周身空氣很是清新,耳聞鳥兒啾鳴,猛然睜開眼,見自己不知為何竟身處山上,身子一顫,警惕地看向周圍,忽見身後不遠處,有一人倚在樹上。
少女細瞧那人樣貌,先是一愣,隨後心中大喜:真是天賜良機!這人正是“東方大帝府”鬼帝千方百計要懸賞緝拿的要犯——唐門棄徒,唐靈!
少女那日見過唐靈武功,此時身受重傷,不敢作聲,舔著嘴唇,悄悄從腰間“噌”地抽出一把閃亮的小刀,緩緩向唐靈靠去。
手腕抬起時,頓覺身上不似以往疼痛,內傷竟好了很多,心中“咦”了一聲,內力嘗試在體內運轉,發覺傷勢的確是好了兩成,不禁望著唐靈,心想:我記得昨夜被那‘北方大帝府’中人打傷,越出牆後的事渾然不知,難道是他救的我?
想到此處,不由向唐靈湊了過去,見他仍熟睡未醒,左肩上尚有血跡。
少女拄著下巴,睜著大眼睛在他臉上端詳,只覺得他面貌俊朗,唇紅齒白,長得很是好看,心想:我和他也無什麼深仇大恨,非要殺他做什麼?念想一起,漸漸收回小刀。
思來想去,最後從布兜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少女望著手中的藥丸,臉上詭異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心道:你只要吃了這顆“馭屍丹”,就會乖乖的聽我的話。
唐靈睡夢之中只覺臉上癢癢的,脖頸一動,人也醒了過來。少女見他醒來,手指一抖,藥丸掉落在地,唐靈聽身前窸窣有聲,問道:“姑娘,你醒了?”
少女心中緊張,正要回應,忽然“啊”的一聲叫,原來是昨夜咬破舌尖血,此時說不出話來。
唐靈聽她口中“啊啊呀呀”的,心中嘆道:原來是個啞巴,不禁起了同病相憐之意,伸手去摸她的頭道:“跟我走吧。”
他本來想說:“我是瞎子,你是啞巴,正好能湊成一對。”卻怕那姑娘聽後傷心,於是忍住不說。
少女見他觸控自己額頭,神色一怔,往昔還從未有人如此大膽,可如今被他這一碰,身體竟如觸電一般動彈不得。
唐靈俯下身道:“你上來,我揹你。”少女心中雖是不願,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伏上了唐靈的後背,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
唐靈聞著她身上的馨香,只覺她滑嫩的手臂貼著自己的臉頰,雖覺不妥,此時也無可奈何,只道:“我帶你下山,一會如果向左走你就拍我左肩,向右走就拍我右肩。”
少女心想:這個人是真把我當成啞巴了,看我一會不好好整治你。
想是這般想,一路上卻指揮得井井有條,軟綿綿地趴在唐靈身後,時而捂嘴偷笑,時而撫掌驚呼,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從小與死人為伴,這還是第一次嘗到與活人共處的感覺。
二人在山中轉了小半天,這才望見一條下山的小徑。少女見馬上就要出山,心中不知為何竟升起了一絲遺憾,唐靈柔聲道:“下來吧,我再給你看看傷。”
少女依言坐在一塊光潔的石頭上,乖乖的把手腕遞了過去,唐靈手指搭在上邊,感覺她脈搏跳動均勻,雖重傷未愈,卻已無性命之虞。
殊不知這少女本就內力高強,唐靈昨夜傳輸的內力正好沖開了她阻塞的xue道,讓少女得以迅速自愈。
少女為了避免唐靈發覺自己身懷內力,便暗自封閉身上xue道。唐靈只覺她手掌有些陰涼,便道:“你抬起左臂。”
少女心中忽然怦怦而跳,心想:江湖傳聞此人聰慧異常,難不成在方才路上,他看破了我的身份?要施辣手取我性命?一時間遲疑不決。
唐靈見她疑惑不定,不肯伸手,溫言笑道:“你別害怕,手臂慢慢伸直,就像這樣。”說著將自己手臂舉了起來。
少女從未聽人如此溫柔誠懇的對自己說話,只見他嘴角含笑,不似有惡意,左手緩緩伸出,將信將疑地抬了起來。
唐靈笑著點了點頭,以示鼓勵,也將手掌抬起,對準她掌心,將自身內力又緩緩渡了一些給她。
少女感到他傳來的內力綿綿密密,雖然帶有一絲冰冷,但又柔和渾厚,體內大為受用,片刻之間,雙頰現出暈紅,心中不由得大是感動,胸口熱血上湧,不知如何表達,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唐靈聽她哭聲,心中大奇,眉頭一皺,心道:難不成是我內力輸送過快,在哪裡傷到了她?想到此處,連忙問道:“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少女聽聞他話語真摯柔和,心中更是難過,越哭越響。唐靈想起她不會說話,很是憐惜地伸手幫她擦掉眼淚。
少女呆立半晌,忽然“嗯”的一聲嚶嚀,摟住了唐靈脖頸。
唐靈心想此女在“北方大帝府”定是吃盡了苦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語寬慰。過了良久,少女方才鬆手,細聲抽泣著,唐靈見她可憐,將右手手掌伸出,問道:“你家在哪裡?寫在我手上,我送你回家。”
少女此時真情流露,臉上的戾氣剎那間豁然消解,露出明豔的笑容,只是唐靈卻看不見。
聽到唐靈言語中對自己的關懷與體貼,首次感到如此的溫暖,正要回應,只聞遠處忽然有一人道:“今日天公作美,讓我蓋無痕一箭雙雕!”
聲音還未停歇,人影一晃,一個身著黑色大褂的中年男子已經站在二人前方不遠處。
少女只見他身高八尺有餘,面圓耳大,唇闊口方,嘴邊一副絡腮胡須,威風凜凜,雙目逼人,相貌像極了“東方大帝府”中的刑天。
少女見了此人,秀眉頓時一蹙,這蓋無痕和自己當初在燕京見過面,而且他的名號也曾在“閻羅殿”的花名冊上看過,此人是“北方大帝府”中“天罡堂”堂主,在三十六個天罡堂中,排名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