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一路西行,過了武昌府,沿荊州官道一路快馬奔來,這一日到了順慶,算來離城都府只有百裡之遙。
此時已是六月天氣,天空陰晴不定,炎炎灼熱中頗帶一絲雨意,唐靈穿了件白衫,右手牽著馬,左手壓低鬥笠,緩緩向順慶城中走去。
順慶是唐門自內而外的第一道屏障,有十四內堂中上六堂的“執明堂”鎮守。
唐靈心想:此時的“執明堂”的堂主是唐堯,這唐堯江湖人稱“血浮屠”,之前在城都府比武時也見識過他的霹靂手段,自己還與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切莫有絲毫馬虎大意,進城後需加倍小心。
順慶城自己也曾來過,此時左右瞻望,見格局未曾多變,記得前邊不遠處有家客店,是個波斯人開的,多接待來往客商,便牽馬走了過去。穿過兩條通衢街道,過了一道路彎,便能望見店門口打出的招子。
唐靈牽馬上前,剛要進店,只聽旁邊傳來一個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大哥你別摸了,你摸了半天,毛都讓你摸掉了,這麼嫩的皮,被你摸得都流水了,你讓我以後還怎麼賣?”
唐靈回頭一看,原來路對面是個身材肥胖的婦人,身著花布衫,四十多歲年紀,正挑了兩筐新桃販賣,而一位客人卻站在筐前只挑不買。
唐靈望著那客人背影,不禁一愣:程……程大哥?
“這玩意兒咋賣的?”那人操著一口濃重的口音。唐靈一聽,果是程天硬無疑。
唐靈走上前去,右手搭在他左肩上,程天硬覺得有人碰自己,回頭一看見是唐靈,“哈”的一聲喊,起身將雙手搭在他肩膀上,喜道:“哎呀,我的好兄弟!可找的我們好苦!”
唐靈也是十分高興,正要說話,忽然聞著他手上傳來一股惡臭,津著鼻子問道:“程大哥,你摸屎了?”
程天硬愕然道:“我,我摸桃了。”
唐靈向筐內望了兩望,拉著程天硬走到牆邊一角,問道:“程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程天硬搓了搓手道:“是一個叫董俊卿的老兄送我回來的。”
唐靈心下一怔,問道:“是他……親自送你回來的?”
程天硬點頭道:“嗯呢,他還說是你朋友吶。”
唐靈自忖和董俊卿只有一面之緣,見他如此仗義,心中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便道:“他現在何處?可是回去了?”
程天硬嘆道:“我和董老兄來的時候,在城裡遇到了一個老頭,倆人從早幹到晚,那老頭可邪乎了,最後拍了董老兄一掌,現在董老兄還在關帝廟裡躺著呢。”
唐靈驀然一驚,心道:董俊卿的武功我見過,這打傷他的老者必定是唐堯,忙問道:“傷勢重嗎?”
程天硬下巴一癟:“不輕,他只說想吃啥桃子。”
唐靈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心想:這董俊卿酷愛桃花,此時想吃桃子是不想給自己留遺憾,急道:“快帶我去,興許他還有救。”
程天硬問道:“那這桃子?”
唐靈揮袖道:“不要了,快上馬。”
唐靈一邊策馬,一邊心想:我雖與董俊卿萍水相逢,可他畢竟是因我而傷,若是當真有個什麼差池,可是我的罪過。
快馬一路疾奔,來到城外的一座“關公廟”前,剛到廟門,便見一個身著紫羅衫,杏黃裙的女孩坐在廟口臺階上。
唐靈見那女孩小腦袋埋在懷中,身形體貌正是跟隨董俊卿的伴身女童,晴多。
晴多聽有人來,抬頭見是唐靈,揉了揉眼睛,起身跑了過來,小手揪住唐靈衣角,抹著眼淚道:“你快去救救董俊卿。”
唐靈笑著摸著她的頭說沒事,接著一臉凝重的推門進廟,晴多跟在他身後。只見門口倒著一輛推翻了的糞車,糞水撒了滿地,惡臭熏天。
唐靈趟著糞水大步走上前去,見前邊門扇半開,露出供臺上關公的左半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