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剛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倒出來,夏淑晴只覺得酣暢淋漓,心中不禁暗自贊嘆自己聰明絕頂。
且朱珩聽完她的分析後笑意漸濃,這難道不是欣賞她的才幹與謀略嗎?她心中更添幾分自得。
夜深人靜,殿外宮女與太監的腳步聲幾近消失,只有風聲拍打窗牖發出嗚嗚聲。而殿內,朱珩不明所以的笑聲回蕩,格外突出。
夏淑晴越聽越覺得怵然,直至朱珩突然斂笑,告訴她知道的太多離開東宮便難如登天了。
他直直盯著她,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咬字輕而快,不似威脅,倒像是宣判她別想離開和離了。像水草橫生,纏住了她的餘生。
她一慌亂就會撇開眼,睫毛撲朔,手不自覺地捏緊:“…殿下別戲弄臣妾了。”
話音剛落,她的下巴被抬了起來,然後朱珩冷峻的臉龐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迫使她直視他。
兩人都緘默不言,空氣於此凝結。
夏淑晴真越發猜不透他的心思了,時而蔫兒壞地喚她“娘娘”,時而面若冰霜,說話如同施捨一般不願多講。
或許冷酷殘忍才是真實的他,將才幫她擦藥按摩的應該是夢遊的他,如今夢醒了,臉頰兩側的肉都被他捏疼了。
“分明剛才還在感謝臣妾。過河拆橋實非君子所為。”
夏淑晴蹙眉,雙手不停拽他的袖子,卻無濟於事,只能任憑他死死捏住她的下巴。
依朱珩這陰晴不定的性子,她現在真有些擔憂他會不會當場要了她的小命。
她繼續勸說:“臣妾死了對殿下並無好處!只有活人才能辦事,唯殿下馬首是瞻,在和離前臣妾會竭盡所能地幫你,比如鏟除佞臣,而且出宮後也絕不會向外人提及半個字——”
夏淑晴還未說完自己的利用價值時,掐著她臉的手驟然抽走。
原本她為了抵抗朱珩,拼命向後傾,此刻掐她臉的力量毫無預兆地消失,使她身體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後栽去。
她張手試圖抓住什麼,卻只碰到了那張黃花梨木書案,然於事無補,她終是向後倒去,撞到椅背上。
硌得她背痛,秀麗娥眉皺作一團,她嗔怪道:“殿下今日究竟怎麼了?”
朱珩也不知他怎麼了。
他聽到夏淑晴一番鞭闢入裡的分析後,心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驕傲,對她贊賞不已,也為自己的眼光驕傲。
可恐懼感接踵而至,她越是耀眼他就越不想離開她,什麼和離都見鬼去吧,他寧願被罵自私。
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失憶使然,但為何夏淑晴只失去了與他相愛的記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難道是天公安排好的了?他們是否真的有緣無分?
他不知道她何時才會恢複記憶,但倘若她就這樣失憶一輩子呢?如今的夏淑晴厭惡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東宮。
他究竟該不該答應?強行留她在身邊,違揹她的意願,還能稱得上愛嗎?
朱珩不知如何作答,心中思緒萬千,千絲萬縷亂作一團,就算是疾馳而過的冷風,也無法吹醒他。
他想起了醫師的話,刺激她,逼迫她想起一切。遂頑劣地說休想離開東宮。
卻被夏淑晴當成了殺人滅口。
他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他有那麼兇嗎?
在她心虛撇開眼睛的那一剎,朱珩不受控制地抬手,掐住她的臉,試圖透過她清澈的褐色眼眸,看清她的心。
結果她說她要幫他,在和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