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魏無相為首的豪族重臣候在齊都城外三百裡,看著長長隊伍浩蕩而至。
“如此排場前所未見。”魏無相身後傳來世家家主們的感嘆:“勝過虎兕軍凱旋啊。”
“一個才冊封的假公主,怎值這樣大排場。”
“呵,登基都不及今日喜形於色。”
“已經拿下濟羅王城,全天下都知道接下來要對蕭氏用兵,何必再以和親掩飾?”
家主族長們譏言冷語,魏無相任由身後議論聲越來越大,並不出言阻止。
天空響起清脆雁鳴,一行北歸雁結隊飛過。
“相邦如何看待蕭氏和親?”見魏無相不表態度,一家主道:“這排場這架勢,等蕭氏公主入了宮,怕要壓魏夫人一頭,相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
那些入宮獲封的世家女並無哪個特別受寵,齊長寧最看重的依然是魏昭君,若蕭氏公主取代魏昭君,以魏氏為首的世家面上都不好看。
“所言過甚了,天子如此禮遇,是做樣子給天下看,令蕭氏弛懈。”魏無相悠悠道:“蕭氏公主姿容絕世,傾國傾城,當得起這份排場。”
家主們紛紛笑起來:上一位姿容絕世的雅夫人,傾覆了蕭氏半壁江山;這一位姿容絕世的假公主,亦祝她傾國傾城。
“咻”的一聲破空箭響,天上大雁悲鳴,止住眾家主的笑。
誰敢在大齊天子迎親時動用弓箭?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齊長寧策馬挽弓,疾馳如飛,展臂接住射落的大雁,勒轉馬頭重又奔向車輦。
“雁禮雁禮,今日這行大雁好會湊趣。”一家主嗤笑:“鎏金的大雁就擺在太廟等著奠雁,咱們這位陛下偏要依循古禮親自射雁為聘,也不怕嚇到嬌滴滴的公主,呵。”
齊長寧攜雁返回,拔去大雁身上箭矢,翻身下馬,雙手捧著大雁走到車輦前,揚眉道:“此雁為迎親贄禮。”齊長寧的眼睛亮如星子,像最普通的民間青年,以最雀躍的心情射落大雁,親手獻給最心愛的姑娘,表達最赤誠的愛意。
然而雪霽神思恍惚,遺世忘我,齊長寧的話根本未曾入耳。
車輦內靜悄悄,女禦在旁等得焦急,向著簾幕高聲道:“殿下,陛下獻雁為贄禮,請殿下領受!”
闔目而坐的雪霽倏然驚醒,完全不知女禦剛剛說了什麼,只轉頭向著車外女禦方向匆匆應道:“是。”微微晃動的簾幕後,纖細身影隱約可見,聲音倉促中透著敷衍。
齊長寧眉頭下落,眼中星子般的光歸於沉靜,他將雁禮交予一旁的女禦,向簾幕內溫聲道:“路途勞累,好生歇息。”
“臣謹代公主領受,謝陛下賜予雁禮。”女禦慌忙雙手捧接過大雁,代雪霽彌補道:“祝陛下與公主百年好合,瓜瓞綿綿,兩國和睦,邦交永固。”
齊長寧點點頭不再多言,手按轡頭正要上馬,天上傳來悽厲至極的鳴叫,一隻大雁脫離雁群俯沖直下。
齊長寧立刻閃身護在車輦前,俯沖而下的大雁斂翅狠狠撞在地上,羽毛散落,身體抽搐幾下後再無聲息。
“好忠貞的雁。”魏無相目光閃動,立刻高聲贊嘆:“雁鳥有情,可惜情深不壽,真真令人感懷。”
“都說大雁一生只一侶,雁禮昭示忠誠,今日竟然親眼得見。”一家主會意,立刻接上,嘆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公主與陛下彼此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必如雁鳥般長長久久。”
此話看似盛贊大雁忠貞,實則更像嘲笑齊長寧與蕭氏公主會像這對短命雁鳥般不能長久。
齊長寧長眉一斂,眉梢眼角的春風重又凝為堅冰,冷冷望向發聲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