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
西京、新京兩條章臺街從古至今加起來，從未有花魁得到過如此巨額的天價打賞。
西京、新京兩條章臺街從古至今加起來，亦未有過不露一面便摘得花魁的女樂。
豈止荒唐，簡直荒謬。
啁啁竊竊，只敢低聲議論，揣測皇長子是什麼時候被“雪牡丹”勾了魂兒去，卻無一人敢站出來痛斥皇長子的荒唐荒謬。
媚香樓行首從中品出幾分不詳，長樂王未發一言，似是默許皇長子的話。冷汗沖花了脂粉，媚香樓行首躡足後退。
“留步。”室內傳來長樂王聲音：“行首此來為何？”
媚香樓行首咬咬牙，索性道：“有竊賊潛入媚香樓，趁鬥豔熱鬧偷走些東西，至今沒抓到。奴恐竊賊驚擾貴人，特來看看。”
“丟了什麼東西？”長樂王的聲音波瀾不驚：“本王可命手下助行首尋找。”
冷汗如瀑，內外衣裳盡皆濕透，媚香樓行首啞聲道：“豈敢勞煩貴人！丟的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媚香樓自行尋找即可。”
室門突然從內開啟，原本披紅戴金的華美皇長子殿下內著黑色緊身衣，外裹一襲有些眼熟的白紗，繞胸而過肩上打結，造型怪異且飄逸地經過行首，“咚咚”跑下樓去。
行首一陣恍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黑色緊身衣是夜行衣，白紗是媚香樓的窗紗！
賊喊捉賊，偷盜媚香樓的賊就這麼公然堂皇地打從苦主面前走過！
蕭翰之穿著夜行衣、披著白紗，公然堂皇地經過庭院，在眾人詭異目光注視下，怪誕且飄逸地登上瓊花閣小樓。
黑漆漆的樓內，一名男裝女樂堵在樓梯口，阻止蕭翰之繼續登樓：“殿下請留步，‘雪牡丹’才被媚香樓僕役威脅過，還在驚嚇中，需得收拾情緒。”
蕭翰之急著問“雪牡丹”是怎麼認識雪霽的，不想和這男裝女樂糾纏。
他在樓梯上往左橫移想要避開，男裝女樂往右橫移堵住去向；蕭翰之快步往右，男裝女樂快速往左再次堵住去路。
此情此景，頗有些熟悉。
蕭翰之沖男裝女樂一笑，依稀月光中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反射瑩潤光澤。
男裝女樂直覺不妙，全神戒備擺開架勢，準備和皇長子過過拳腳。
皇長子身形一晃，清風一樣晃過陶七姑，翻梯而上，留下的話語也像清風一樣飄過陶七姑耳邊：“本殿又不是林清芝那樣的弱雞，想去哪裡，天下沒人攔得住。”
黑漆漆的二樓，透過格窗漏進一點月光，室內深沉無光的純黑變作青藍暗光，岑寂詭豔，如同西戎夜晚的河灘，青藍夜空群星閃爍。
“雪牡丹”看到蕭翰之進來，僵直著身體向他行了個禮。
化成灰都認得。
蕭翰之眼中含了笑：“雪……”
“‘雪牡丹’見過皇長子殿下。”冪蘺下的少女雅言清正，規規矩矩道：“幸有殿下相助才能摘得花魁，‘雪牡丹’無以為報，只有一位遊俠朋友留了東西，託我轉交殿下。”
不像裝的，不像在玩，實實把自己當作與皇長子素不相識的章臺女樂。
蕭翰之驚訝地看著她。
落在樓梯口的男裝女樂跑過來將少女掩在身後，手背到背後接過少女才用手帕綁好的賣身契。
將手帕包著的賣身契遞出去，怕蕭翰之認出少女聲音，陶七姑接過話頭：“茲事體大，為免意外還請殿下速速離去，嗯，日後殿下來瓊花閣時‘雪牡丹’必然竭誠款待。”
蕭翰之接過手帕包著的賣身契，看都不看塞進懷中，轉身坐到椅上，青藍色的暗光中宛如一尊大判官，沖少女一揚下巴：“說吧，你找這些東西要做什麼？”
沒什麼遊俠，直接拆穿。
陶七姑還想狡辯，身後少女已經幽幽嘆口氣：“殿下穎悟絕倫，我們這些小把戲原瞞不過殿下。”
她將前事一一道來，陶七姑在旁補充，蕭翰之認真傾聽，從椅子上站起站到兩人身邊，時不時提問一二，說到最後，三人齊齊蹲在窗下，討論起最初計劃的許多漏洞。
“你們都能察覺，朝中那些人精更能察覺，媚香樓辦這場鬥豔更沒想藏著掖著。”蕭翰之毫無形象地蹲著，手指在地板上劃來劃去：“後面牽扯之巨，不是區區賣身契為證便能扳倒的。”
陶七姑瞪眼：“那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