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被她看得發毛,想了想,試探道:“我兄長去接手虎兕軍親衛,必然小心謹慎,不至得罪齊恪殿下,請趙夫人放心——若兄長真有什麼不當處,待他回來,我們兄妹一起給趙夫人賠罪。”
“齊恪現在活脫脫第二個齊長寧,統率虎兕軍無所不能,老孃才不擔心他。”趙姬看著雪霽,目光灼灼:“小雀兒,你也學學齊長寧,聽說他在秋獮的時候借你的名義訛了一大筆資財。依我之見,莊田鋪面未必能落到你手裡,還是金銀財寶方便。”
活脫脫第二個齊長寧,無所不能……雪霽心中一動:“楊氏不解事,我怎會同他們一樣?趙夫人解我疑惑,自當奉金以報。”
趙姬雙目大亮,贊道:“你這小雀兒倒有幾分爽氣。”
“爽氣未必,愛財是真的。”雪霽微笑道:“我曾在西戎救過一位身份貴重之人……”略去不能說的部分,雪霽講起蕭翰之報恩,自己從他那裡索要許多金豆子的往事。
趙姬聽得撫掌大笑:“沒想到小雀兒竟是知己!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比金子更可靠。”
這話雪霽從神師那裡聽到過,此時趙姬也這樣說,不由接道:“於我而言,金子雖重要,世上總還有些事比金子更重要。”
雪霽向趙姬盈盈拜倒:“阿父阿母陷於西戎下落不明,齊恪殿下現率虎兕軍,盡掌天下情報,求趙夫人為我探聽父母下落!”雪霽向天豎起三根手指:“雪霽願傾盡所有報答趙夫人。雪霽對天起誓,從今而後所獲財物,只要趙夫人喜歡任憑擷取,如有違誓……”
“小雀兒,故事講得很好聽,老孃聽得很開心”趙姬打斷雪霽的誓言,似笑非笑,眼角細紋因笑容更加深刻,眼睛卻像打雁人一樣犀利:“不過以後求老孃辦事可以直接些,不必繞那麼大一圈,老孃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童叟無欺。”
面對趙姬這樣的老江湖,想要討好套近乎的小花招小心思全然可笑。雪霽定定神,道:“是我太自以為是,但我尋找父母之心並非作偽。我知趙夫人不信空口承諾,現在我雖拿不出許多錢財,但會向楊氏討要謝儀,之前孟氏的賠禮也會找義姊去要!趙夫人,這些需要時間去做,我……”
“老孃貪財也好色,小雀兒絕色美人,這樣的美人求我辦事就算沒金子也無妨!”趙姬哈哈大笑:“放心,你父母的下落我會幫你查清楚,等我訊息吧。”
沒想到趙姬竟會答應下來,雪霽又驚又喜:“謝趙夫人!我會盡力拿孟氏賠禮、楊氏謝儀酬謝夫人!剛剛的誓言也絕不食言!”
“美人的嘴騙人的鬼。”趙姬揮揮手,瀟灑而去:“老孃信你才有鬼!”
狼旗招展,剛剛結束的一場廝殺大獲全勝,營帳內阿吉勒洗去一身血汙,披散著濃長卷發展開字帖,一筆一劃認真臨摹漢字。
“阿吉勒,大喜訊!”巴督闖入帳中,激動地拉起阿吉勒,抱住他連連轉圈:“軍主繼位了!軍主是大齊皇帝!阿吉勒,以後我們就能名正言順地跟隨軍主了!”
巴督興高采烈,抱著阿吉勒又說又笑,阿吉勒卻目光微暗,一動不動。
“阿吉勒,你怎麼了?”巴督很快察覺了阿吉勒的不對勁,停下腳步疑惑道:“為什麼不高興?軍主成為大齊皇帝,跟隨軍主,我們就能徹底擊潰耆善。”
“巴督,為什麼你會認為只有跟隨軍主,我們才能徹底擊潰耆善?”阿吉勒目光閃爍:“剛剛我們又一次擊敗耆善,軍主遠在大齊,沒有他我們自己也能做到。”
“阿吉勒,你在說什麼?”巴督皺起眉頭:“別忘了,是軍主一直在暗中給予我們補給,也是軍主給我們遞送耆善動向。”
阿吉勒越過巴督,走向帳外:“巴督,走,跟我出去跑跑馬。”
阿吉勒在前縱馬如飛,巴督緊緊跟隨,追著阿吉勒奔上附近小丘。
山丘上寒風猛烈,刮過臉頰像刀割一樣的凜冽,彷彿還帶著廝殺的味道,血和鐵的味道。
阿吉勒深深呼吸,揮鞭指向剛剛結束戰鬥的地方:“巴督,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巴督順著阿吉勒所指看去,皺緊眉頭:“我看到耆善士兵的屍體,看到我們的戰士正在打掃戰場,還看到……阿吉勒,你到底想說什麼?”
“巴督,你有看到軍主的痕跡嗎?”阿吉勒的目光利如鷹隼:“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拼命打下來的,為什麼要拱手讓給他人?”
巴督失聲道:“阿吉勒,我們不能背叛軍主!別忘了,當初若無軍主相救我們早就死了,哪還有今天!”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當初我們是一群敗犬,但現在我們是草原上最兇猛的狼。”阿吉勒看向蒼茫藍天,白雲低垂得彷彿唾手可得:“不同位置所見風景迥異,不知道站在雲端俯瞰天下時,會看到什麼。”
阿吉勒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如同即將進餐的狼:“巴督,別擔心,我不會背叛軍主。齊長寧志在一統漢家江山,要先滅耆善再南下,需要有人替他鎮守西戎,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
巴督將信將疑,只覺阿吉勒和以前大不一樣,再也捉摸不透。
“巴督,別皺眉了。軍主登基是天大喜事,你要高興。”阿吉勒笑道:“知不知道玉蘇阿怎樣了?軍主欲滅耆善,‘心上花’只怕難受得很。”
“據說回耆善了。”巴督疑惑道:“你不是喜歡雪霽嗎?問玉蘇阿做什麼?”
“就算耆善戰敗,玉蘇阿還是西戎人的‘心上花’。”阿吉勒哈哈大笑,打馬跑下山丘:“雪霽千好萬好,可惜在西戎人心中沒有分量,沒辦法替代玉蘇阿的月神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