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手臂被箭弩射中,疼得抬不起來,只聽高臺下一陣紛亂,跑動呼喝聲不斷,卻不再發射箭弩。
“智蛇,我們得處理傷口。”雪霽道:“齊興治不會放過我們,接下來更危險——別信央珍的話,魏氏只是被齊興治打個措手不及,待緩過神來必能反擊,相信你舅父。”
齊盛安抬起頭胡亂擦了擦臉,扶雪霽靠坐在牆垛後:“我先去抓央珍,回來再處理傷口。”撕下內襯包裹住頭臉,齊盛安沖向火牆。
透過烈火濃煙,雪霽看到沖出火牆的齊盛安渾身著火,他就地滾動滅火,央珍高喊:“齊盛安在這裡!快上來殺了他!”話聲未落地,齊盛安已不顧燒傷站起,搖搖晃晃去抓央珍,央珍尖叫躲避。
礙於央珍之故臺下無法放箭,齊興治怒喝:“快些,你們這些蠢貨!”
雪霽聞言一驚,探頭望去,駭然看到臺下架起幾架雲梯,叛軍登著雲梯已到牆邊!
“智蛇,他們上來了!”雪霽惶急大喊:“快抓央珍!”
抓住央珍是唯一的希望,然而齊盛安受傷過重力有不逮,讓央珍數次逃脫,當他終於抓到央珍時,雪霽絕望地看到已經有一名叛軍登上高臺,踹倒齊盛安救下央珍,又在央珍瘋狂的:“殺了他”的喊聲中,舉刀劈向重傷的齊盛安!
雪霽全身血液都彷彿被冰凍住,絕望得連聲音都無法發出,無知無覺地滑落清淚。
間不容發之際,一柄長刀自高臺下擲來,挾萬鈞之勢貫穿舉刀叛軍的胸膛!
被長刀之勢帶動,那名叛軍向前騰起兩步,濺出鮮血的屍體方重重倒在高臺上。
清淚沿著臉頰劃至下頜,雪霽菱唇微張,看到暗夜中劃過一道亮如閃電快似流星的刀光,以殺止殺!
颳了一夜的寒風吹散大火燃起的濃煙,一輪巨大銀月升上高臺,與記憶中荒原上巨大的銀月重合,臺下亂紛紛的喊叫聲中有怒吼有慘叫,血味與寒冷直撲鼻端,墜在下頜的一點清淚終於落入塵埃,冰凍般的絕望煙消雲散,雪霽帶著巨大歡喜撲到牆邊:“軍主,是軍主!智蛇,軍主來了!”
片刻前,高臺之下烈火濃煙,打著虎兕軍旗號的部曲憑空出現,猶如神兵天降。齊長寧金帶束甲,身先士卒殺入叛軍中,刀如匹練人若遊龍,刀兵相接喊聲不斷。亂軍中忽聞少女惶急呼喚,齊長寧循聲抬眼,見齊盛安命危,即將手中長刀擲向高臺,一舉刺穿舉刀叛軍的甲冑。
目測之準勁力之強實非人哉,一擊震懾叛軍。
齊興治亦驚懼,但今夜勝者為帝,斷不可在此時失去氣勢:“齊長寧失刀!”齊興治躲在叛軍中高呼:“一起上,將他剁成肉泥!”
一語喚醒,訓練有素的軍士舉起刀兵,趁齊長寧孤身深入與部曲分離,吶喊著沖過來,欲將手無寸鐵的虎兕軍之主斃於亂刃之下。
齊長寧修眸無波,不退反近,欺身撞進沖在最前的叛軍懷中,以此人為肉盾藏於其身前,劈手奪過此人手中大刀,一一劃過攻擊者手腕。
一眾握著刀的手腕被齊根斬斷,刀兵落地“叮當”聲響不絕,先至的叛軍握著斷手蹲身慘叫,後面的叛軍未看清怎麼回事,依然撲向原本位置補刀,所有攻擊落在肉盾身上,肉盾連慘叫都未發出便已身死。
齊長寧故技重施,再次尋個肉盾,一路殺出重圍。
以前,隱棄村村民會用“殺神”之名嚇唬不聽話的孩子,可止小兒夜啼。
而今,雪霽在高臺上親眼看到“殺神”大殺四方,齊長寧所過之處,鮮血四濺斷肢橫飛,叛軍半生不死哀嚎遍地,從原本的悍不畏死很快變作肝膽俱裂,竟有望者披靡之勢。
有軍主沖殺在前,虎兕軍部曲人人奮勇互為支援,斬殺眾多叛軍而無一人傷亡。
齊長寧的每一次出擊必然令至少一名全副甲冑的叛軍喪失戰力,劈砍過多大刀開始變鈍,但齊長寧的手臂不見一絲顫抖——就如每個清晨在寧王府竹林中練刀那樣,無數次劈砍後依然穩如磐石。
記憶中的清風竹香變作此時的慘嚎血腥,齊長寧衣甲染血,俊美如神的面目染上一層冷酷妖異,讓雪霽想起神殿內暗藏的邪神,紅綺妖顏,掌管殺戮。
齊興治躲在心腹護衛下觀戰,眼見軍心渙散,不由大吼:“他的刀捲刃了!”用戎刀砍翻一名後退的軍士,齊興治聲嘶力竭地咆哮:“我們人多,合圍齊長寧!殺了他,殺殺殺!”
叛軍再次集結,準備合圍齊長寧。
雪霽扭頭望向火牆那端,齊盛安連推幾架雲梯脫力倒地,央珍早已趁齊盛安推倒雲梯之際逃下高臺:“智蛇,去拔刀,軍主需要自己的刀!”
倒在地上的齊盛安一動不動,竟是昏死過去。
雪霽大急,學齊盛安之前樣子,忍著手臂劇痛去撕裡衣,插著箭弩行動不便撕了幾下撕不開,雪霽顧不得許多,撩起裡衣護住頭臉,沖過火牆連續滾動撲滅身上餘焰,爬到屍體旁拔下戮穿叛軍的長刀。
“軍主,”雪霽撲至牆頭,奮起渾身力氣將長刀擲向齊長寧:“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