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儲君
魏昭君盯著親隨:“三殿下究竟還在不在府中?”
親隨還未回答,忽從書堂內又走出一名親隨,面色嚴整向魏昭君行禮道:“軍主令,事態緊急今夜有變,請夫人隨我避險。”
事情比自己想的還要糟糕,魏昭君深吸口氣:“府中上下這麼多人,若有危險不能只我一人躲避。”
“會有其他人帶領府中人避險。”那人道:“夫人貴重,請隨我來。”
知道已有妥善安排,魏昭君跟隨親隨步入書堂。
書堂是兩進院子,親隨帶魏昭君走入第二進院中,撥開院中栽種的花樹,掀起一塊藏在泥土中的蓋子,露出地道入口:“委屈夫人了,請隨我來。”
地道狹小低矮散發新鮮泥土氣味,顯是新挖不久,其中竟還有許多不知通往哪裡的岔道。魏昭君跟著親隨前行,突然想起一事:“趙姬也留在府中嗎?”
“有其他人去接趙夫人避險。”那名親隨道:“趙夫人會去別的地方,不留府中。”
“老孃不走。”趙姬穿著一身獵裝,將頭發紮束成男子樣式,英姿颯爽地訓練男裝侍女射箭:“齊長寧那小子拍拍屁股就走,也不提前讓人收拾東西。老孃這些年攢下的私囊體己全在這裡,走了豈不便宜別人?”
親隨跟隨齊長寧日久,對趙夫人略知一二,只是親眼見到還是過於震撼,很難相信這言談粗鄙罵罵咧咧的女子竟是齊恪生母。“軍主說,”親隨一句話不敢多說,如實複述齊長寧之言:“不管損失多少財物,日後定然雙倍返給趙夫人。”
“這還像句人話。齊長寧這小子,總算還記得當初的誓言。”趙姬聞言大笑,吩咐侍女道:“你們不用練了,去把最值錢的那些打成包袱帶走,都算作此次損失的財物,將來讓那小子補雙倍。”
堂而皇之,訛詐軍主。
親隨權當沒看見沒聽見,生恐趙夫人又改主意。片刻後,男裝侍女們揹著大包袱迅速出現,親隨這才恍然:趙夫人早已備好細軟隨時準備逃命——避居北殿還能對緊急事態如此敏銳,不愧是齊恪之母。
“夫人,請。”親隨當先帶路,從府中隱藏的另一入口進入地道,趙姬跟在其後,喃喃道:“齊都的潑天富貴,也太過兇險……”
黑暗的殿內陷入長久沉默。
“無垢慧心巧思,有時候難免想得太多,”寂靜中,齊桓忽而哂笑:“今夜之話真心歸真心,卻也有不盡不實之處,魏無相是忠臣真是朕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齊桓將自己手中一口未動的白玉杯塞到魏無垢手中,取走她飲過一口的白玉杯一飲而盡:“好醇釀。不枉朕疼愛無垢多年,還是無垢最知朕的心意。”
把玩著空杯,齊桓半真半假道:“朕千秋之後進入帝陵,還真捨不得留無垢一個人在上面,不如你來陪朕吧?”
“陛下好重的心思。”魏無垢舉起齊桓替換的白玉杯,飲下醇釀:“天子生前便是孤家寡人,千秋之後又怎需他人陪伴?臣妾已服侍陛下多年,如今年老色衰不堪入目,還請陛下放過——何況家兄已提前送三位美人下去,正等著陪伴陛下呢。”
“原來是魏無相。”齊桓嘆道:“朕還以為是央珍做的,還在猜她背後人的企圖。”
“臣妾的兄長就是這樣,看似籌謀周密其實不怎麼中用。”魏無垢亦嘆氣,數說魏無相不是:“陛下罵他罵的對,魏無相是個平庸的人,遠不如前家主魏徽決斷狠辣,然而臣妾的兄長雖然平庸卻還有一絲人味,不會拿臣妾性命開玩笑。不像魏徽,為保世家地位永續,什麼都做得出。他表面寵愛昭君,卻捨得送她入宮陪伴老頭兒;昭君自己找個如意郎君三殿下,正是魏徽在陛下所有兒子中最害怕的一個,索性大張旗鼓送女兒出嫁,著實狠落陛下面子,生怕挑撥不了陛下和三殿下的父子關系,也不怕陛下生起氣來連他女兒一起殺了。”
“魏無相這麼有人味,”齊桓嗤笑一聲:“為何又送你進宮陪伴老頭兒呀?”
“當然是臣妾自己的主意呀。”魏無垢掩袖偷笑:“臣妾比魏昭君雖然才藝不如,身份不如,野心卻強她不少。為了進宮,臣妾可是想盡了法子呢。”
齊桓難得沉默片刻,搖頭嘆道:“無垢能生出盛安這樣的好兒子,也是不容易。”
“陛下能有盛安這樣赤子之心的兒子也不容易。”魏無垢眼波流轉,巧笑倩兮:“臣妾還真是喜歡齊氏事母至孝的家風,一定好好教導盛安,陛下放心吧。”
“朕自然是放心的。”齊桓哈哈大笑:“無垢這樣千靈百巧的女人,夤夜來此不燃燭火,為著什麼?”
“臣妾孤身來此不燃燭火,與陛下一樣,都是為了隱藏行蹤——想找陛下的,可不止魏氏。”魏無垢起身,道:“兄長不肯聽臣妾的話,臣妾只能來找陛下說話,一是為探探陛下口風,誰會承繼大統,沒想到陛下口風甚緊。”
魏無垢整整儀容裙角,收拾了食盒向殿外走去。
話說一半就要走,齊桓不由喚道:“二是為什麼?”
“二嘛,”魏無垢停下腳步,回首一笑:“自是為了拖住陛下,為我兄長調集期門軍攻入宮中爭取時間。”
“朕才把禁軍交給老十一,魏無相這就忍不住了。”齊桓哼了一聲,冷笑道:“再怎麼與魏氏親厚,盛安終究是我齊氏皇子,怎會容忍魏無相攻入宮中公然謀反。”
“誰說我兄長要謀反?”魏無垢繼續前行開啟殿門,聲音中充滿故作誇張的驚訝:“魏相邦明明是忠臣,他接到皇帝暴斃的訊息,這才領期門軍入宮靖難、誅殺真兇。”
魏無垢嬌憨的聲音宛如突然炸開的煙花,震得雪霽腦中嗡嗡作響,之前模糊不清事情的也在煙花散去後顯出真相——魏夫人此來,為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