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骷髏,我要睡了。”寢殿內傳來玉蘇阿悶悶的聲音:“不管姑奶奶說什麼,我都不想理,你別來勸我。”
“大居次,今夜天寒風急,”雪霽輕聲道:“要不要我去找卓沫目過來陪你?”
“不要!”玉蘇阿提高聲音:“我要一個人好好睡一覺,誰也別來煩我。”
雪霽轉身,離開此處。
朔風陣陣,雪霽將一望而知的紫玉令牌系在腰上,前往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曾居的舊殿,一路回想央珍的話。
“齊氏家風,事母至孝。”央珍目中閃動熱切的光芒,隔著柵欄抓著雪霽的手道:“齊桓絕不會對祖母和母親說謊,他把遺詔藏在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所居舊殿。”
“找到它,交給我。”
朔風中攏緊披風,雪霽加快腳步:找到遺詔,以此相挾,逼央珍說出阿父阿母的下落!
舊殿寂寥,避過幾波巡察禁軍,雪霽從小包裹中取出工具撬開銅鎖,悄然潛入。
漆黑夜晚,呼嘯風聲掩蓋所有響動,雪霽走過各座殿堂,偏殿擺滿織布機,是太皇太後帶領宮人織布的地方;各殿外都有皇太後親自開闢的菜地,韭、薤旺盛,一切維持原狀……齊桓會把遺詔藏在哪裡?
如此重要的東西,應當藏在正式莊重的地方。
雪霽往正殿走去。
太皇太後與皇太後在世時,除年節外不用各宮夫人日日請安,此處正殿不像別宮般裝飾堂皇,只擺放座椅、屏風、大櫃等樸素傢什器物,看上去更似鄉野大戶家的陳設,只有高高懸掛的黑底描金宮匾“天德慈昭”四個大字彰顯此殿主人尊貴身份。
當日齊季、齊桓也只有年節時到此請安,其餘時間皆往偏殿承歡膝下。兩位老夫人故去後,齊桓來舊殿思悼多往兩位老夫人生前常在的偏殿,正殿倒被冷落了。
雪霽閃身進入正殿,在黑暗中睜大眼睛,藉助微弱的月光在殿內迅速翻找,所有傢什器物翻了一遍也未找到遺詔。想了想,雪霽蹲身摸索地面,每一道磚縫都不放過,沒能找到可以藏遺詔的機關。毫不氣餒,雪霽起身沿牆逐一敲打殿壁,然而牆壁結實並無空響,直到手上蹭滿灰塵依然未能找到遺詔。
殿中已經找遍,難道遺詔不在正殿中?
雪霽毫無頭緒,不禁想到齊長寧:若是軍主在,一定能發現端倪……若是軍主,他會怎麼找?坐到椅上,雪霽回憶在地宮時齊長寧說過的話,他說:“常用又不想被人找到的東西,多半藏在不顯眼但又方便取用的地方。” 可是遺詔並非常用之物,不必藏在不顯眼又方便取用的地方;他還說:“不想被人找到就不會顯眼,一定有積灰”。
遺詔既然不必藏在那樣的地方,自然無法以積灰辨別。
雪霽看著手上灰塵,腦中有想法一閃而過:無法以積灰辨別……積灰……她忽然伸指在椅上一抹,一塵不染;蹲身在地面一抹,依然潔淨無灰;
手上灰塵是在牆壁沾染的。
寧王府北殿有些地方長有雜草蛛網,地面卻打掃得很幹淨,那是北殿侍女人少,只做基本打掃顧不上每個角落。這裡也一樣,舊殿宮人只清掃地面、座椅這等顯而易見的地方,並不會顧到方方面面。
雪霽激動起身,目光灼灼巡視殿內,最終落到高懸的宮匾:上佳木材塗以黑漆打底,“天德慈昭”四個鎏金大字遒勁醒目,不染一絲塵埃。
高高在上的匾額,為何要費力清潔幹淨?!
雪霽飛快走至矮櫃,取出裡面早就看到卻不知何用的一杆長鈎,搬了座椅踩在上面,踮腳將長鈎遞入匾後,立刻觸到一物。
雪霽強自按捺住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用長鈎將那物鈎出,解開包裹的綾錦織物,內裡是一方色澤深褐的沉香木盒。木盒內,放置一卷絲綢卷軸。
雪霽取出以玉為軸、織著祥雲瑞鶴的絲綢卷軸,小心翼翼展開,其上濃墨映入眼簾:“朕體不安,今將絕矣……”
找到遺詔了。
雪霽心髒怦怦直跳,深吸氣平複激動心情方敢繼續看下去:“……著生前愛重者央珍夫人、魏夫人殉葬,同歸天地,則朕以壽終亦愉悅。”
央珍夫人、魏夫人殉葬?
倒吸一口冷氣,雪霽難以置信地擦擦眼睛,反複觀看,終於確定遺詔中並未提及克承大統者是誰,只令兩位夫人殉葬。
齊桓在想什麼?
不管皇帝是什麼用心,都不能讓魏夫人殉葬——那是齊盛安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