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薦枕蓆
齊都至秋獮圍場沿路修有行宮,隊伍晚上歇宿於行宮時,皇帝口諭已經人盡皆知,高門家主都在琢磨齊桓口諭之意,註定今夜無眠。
齊興治抽出西戎短刀,反複在礪石上打磨,直到鋒利無比,齊興治舉起短刀在燭火下仔細觀瞧:“多好的刀,只差見血了。”隨手一揮,短刀掠過蠟燭,燭火搖曳一下,蠟燭斷作兩截,上端在地面咕嚕嚕滾過,燭火熄滅。
黑暗中,齊興治收刀入鞘,喃喃道:“大居次,十一弟……”
玉蘇阿坐在燭火旁,面對銅鏡中朦朧的映像,由卓沫目給濃密的長發塗抹香油。
“大居次,”卓沫目輕輕道,“大單於又遣人來了,這次催得更急。”
“今天的口諭你也知道了,皇帝在撮合我和安王。”玉蘇阿垂下濃密睫毛,悶悶道:“我已與軍主親密了許多,可皇帝口諭一下,軍主不會再來找我,大大囑託的事情我辦不到。”
左賢王的狼旗舊部步步緊逼,耆善連戰連輸,原本依附耆善的西戎部族多持觀望態度,推諉不肯跟隨出戰,耆善失去往日一呼百應的威風,戰局更加不利。木泰唯恐頹勢持續,接連派人前往齊都催促玉蘇阿,讓她抓緊時間嫁給齊長寧,好借虎兕軍相助耆善。
玉蘇阿還記得臨行前歌瑪對她道:“我心愛的女兒,越是英雄的男人骨子裡越是賤種,不管是女人還是烈馬,他們最愛得不到的東西,容易得到的和已經得到的永遠不會珍惜。齊長寧也是男人,也免不了這樣的賤性,你要像吊在馬鼻子前的甜蘿蔔一樣永遠吊著他的胃口,不能讓他輕易得了去,也不能讓他沒了念想。”
“嫉妒是最好的催晴藥。”歌瑪道:“我心愛的女兒,你不要只想著齊長寧一個人。去了齊都,要讓所有王孫公子都匍匐在你的腳下,只有這樣,才能激起齊長寧的好勝心,讓他加入到瘋狂追求你的人當中。”
“玉蘇阿,你生的這樣美,就像我年輕時一樣。”歌瑪捧著玉蘇阿的臉,拇指在濃密飛揚的眉上反複描畫:“理應享受這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珠寶、最好的帳子最好的駿馬以及這世上所有男人的瘋狂愛慕。”
歌瑪將玉蘇阿摟入懷中,不斷低喃:“我的玉蘇阿,你要記住,女人只有征服男人,才能征服世界,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在阿囊濃香豐滿的懷抱中,玉蘇阿昏昏沉沉地想:不,我和阿囊年輕時並不一樣,我想要的不是珠寶駿馬,也不是其他男人瘋狂的愛,我只想要齊長寧的愛,為此不惜一切。
在齊都,玉蘇阿曾想過要照阿囊說的去做,去引誘那些她看不起的高門公子來追求,可一來央珍姑奶奶把齊興治放到她身邊,讓她沒有機會接觸其他青年;二來齊長寧雖在齊都卻根本見不上幾次面,就算她身邊全是追求者,齊長寧也看不到。
只能藉口雪霽,才能接觸到齊長寧。
雪霽、齊長寧……玉蘇阿的心揪起,不願承認早已發現的端倪。
“大居次,必須想辦法完成大單於的囑託。”卓沫目跪下來,拉著玉蘇阿的手,仰望她美麗的面龐,輕輕道:“這次不同以往,事關耆善全族命運,大居次必須讓寧王殿下出兵。”
“我都說了沒辦法。”玉蘇阿煩躁道:“我現在和軍主雖比以前親密,但遠遠未到能向軍主借兵的程度。”從卓沫目手中抽回手,玉蘇阿扭頭:“大大自己都開不了口,我怎可能開得了口?”
“那就更親密一些。”卓沫目重新握住玉蘇阿的手,“正因大單於自己無法開口,才要大居次開口。大居次,我嘗過部族敗亡後的滋味,我永遠不想你嘗到這種滋味。”
玉蘇阿的手逐漸變得冰涼,卓沫目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不知等了多久,在搖曳的燭光下,終於聽到玉蘇阿用彷彿不是她的聲音道:“知道了,我會按大大說的辦。卓沫目,你去請軍主過來吧。”
“是。”卓沫目站起來,急急向外走去。
玉蘇阿忽然喊道:“等等!”
卓沫目腳步一頓:“大居次?”
玉蘇阿咬了咬唇,悶聲道:“你去請軍主的時候,若軍主推脫不來……就說,就說雪霽在我這裡。”
卓沫目呆了呆,隨即眼神一暗:“是。”
燭火下,雪霽握著錦繡香囊靜靜等待。
她從神師那裡看來了三月初三獨角牛的圖案,這件事應當已經傳遍隨行高門,現在只等回應,不知今晚是否就有沉不住氣的人前來探詢?
雪霽纖細的手指描摹著錦囊上的圖案,一遍又一遍,等到蠟燭燃至過半,終於聽到敲門聲,青年男子壓低聲音道:“白日那隻錦囊還有未盡之言,請雪霽姑娘開門,作徹夜談。”
心髒劇烈跳動,雪霽眼中一熱:阿父阿母的下落終於有尋處了!
定了定神,起身拿起燭臺,雪霽走去開啟房門。
門外站著穿黑色兜帽披風的男子,兜帽壓得極低遮住整張臉,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門才剛剛開啟,他便閃身擠了進來,入室立刻鎖上房門,這才背靠房門喘了一口氣。
見他如此小心,雪霽越發認定此人是來探詢神師圖案的。“先生請坐。”雪霽持燭臺引那人落座,剛剛轉身,那男子突然從她背後撲上來,將雪霽摟入懷中,一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