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寧倒在床上,抱著雪霽接連翻滾,飄蕩的床紗被扯下,卷在兩人身上,連弩追在身後。待這一波連弩過去,兩人被重重白紗纏繞,再難分開。
小腹淌血的人也知重傷之下撐不長久,死前必要射殺虎兕軍之主,喘著粗氣低頭整理箭筒。
雪霽在齊長寧懷中艱難地探出手,使盡全身力氣扳動床頭隱藏的機關,機括微響,床中裂開一條大縫,兩人一起跌了進去,床板迅速闔上。
待那人整理好箭筒抬頭時,齊長寧與雪霽已經消失不見。
狹小黑暗的床龕中,白紗纏繞,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齊長寧竭力撐起手臂,以手肘撐開一點點距離,和裹在輕紗中的少女面面相對,呼吸可聞。
“這是厚鐵做成的床龕,弩箭射不穿。”厚鐵板隔絕外界所有聲音,雪霽清雅柔和的聲音近在咫尺:“我試過,從裡面鎖死後,床頭機括便不能開啟。”
在密閉狹窄的黑暗空間裡,齊長寧的感知更勝平時,他嗅到身下少女秀發間幽幽的香,觸到夏日輕薄小衫外裸露的嬌嫩肌膚,幽香、柔軟、溫暖,黑暗中從未有過的慾念如潮水般湧來,幾乎稱得上痛苦。
齊長寧渾身緊繃,竭力拉開更多距離,甚至故意用傷處去碰鐵板,讓疼痛覆蓋幾乎失控的情緒,聲音維持冰冷:“這機關是為一人躲藏設計,兩人太擠了。”
弩箭深入,血味彌散,齊長寧的聲音一旦冰冷下來,便帶殺氣,冰原上的巨大銀月在雪霽記憶深處冉冉升起,她控制不住地打個寒顫。
齊長寧立刻問:“冷?”
齊長寧不是捉走阿父阿母的幕後黑手,是數次出手相助的救命恩人,雪霽心中不斷重複這句話,慢慢止住顫抖:“不冷……”
不冷,那就是在害怕,怕他。
黑暗中,齊長寧長眉微擰,嗓音略微沙啞:“別怕……”
雪霽覺得齊長寧的身體略微壓低了些,不斷貼近,似乎比最開始的距離更近,幾乎將她擁在懷中,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雪霽想到齊長寧被箭弩所傷,卻還用力支撐身體保持距離,現在應是支撐太久實在累了,她放鬆身體,順應了齊長寧近乎擁抱的姿勢。
齊長寧停了下來。
兩人不再說話,寂靜逼狹中,只有對方的心跳聲彼此可聞,漸漸,心頻跳動趨近一致。
齊長寧在,很有安全感,雪霽甚至冒出個沒頭沒腦的念頭:雙生子在母腹中,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此念十分突兀,雪霽不由抿著唇,偷偷笑了一下。
“笑什麼呢?”齊長寧忽然問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現在這樣的姿勢,很像母腹中的雙生子。”齊長寧問的自然,雪霽便不覺得有什麼難以啟齒,翹起嘴角說出突發異想,甚至反問齊長寧:“軍主,你說像不像?”
齊長寧沒有說話。
長時間的沉默令尷尬彌散,雪霽清醒過來,翹起的嘴角松開,十分後悔:這麼幼稚無聊的話,怎麼能跟軍主說。
“……很有趣。”在長久的沉默後,齊長寧簡短誇了一句,立馬又道:“差不多了,可以出去了。”
自己說的話太蠢,蠢到讓軍主想要趕緊出去。
雪霽大窘,只慶幸床龕中漆黑一片,看不到臉紅。她喃喃道:“真的可以出去了嗎?”可不能因為一句蠢話冒險出去啊。
齊長寧微微一愣,瞬間生出比雪霽還要荒誕的念頭:若她不願意出去,兩人永遠留在這裡,也是可以的……
感覺到齊長寧動作頓住,雪霽慌忙道:“我不是質疑軍主,只是,只是……”
“可以出去了。”察覺自己竟然因荒誕念頭而歡喜,齊長寧冷了語氣:“戰陣已成,那兩人撐不了多久。”
齊長寧冰冷的語氣在雪霽聽來是必須服從的命令,她一邊伸手去摸機關,一邊學喬淵在軍中對待上級的口吻應道:“是。”
聽到雪霽像執行命令的部曲一樣回應自己,齊長寧瞬間感到失落,隨即愕異:不知從何時起,雪霽無意的話語、動作總能牽動自己的情緒……今日之後,不可見她。
撕開纏在身上的白紗,齊長寧翻出床龕,立刻有親隨上前,欲為他療傷。齊長寧揮退眾人,擋在雪霽身前,壓迫感極強:“人呢?”
“屬下無能。”眾親隨跪倒一片,不敢抬頭:“讓那兩人跑了……”
齊長寧反手將白紗遞給身後雪霽,待雪霽接過披在身上後,才問道:“誰去追的?”
“回稟軍主,是喬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