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木泰面沉似水,惡狠狠看向少女們。
礙於大單於之威,有的少女低下頭,有的少女又開始啜泣,但沒有一個人散去,她們鐵了心要看玉蘇阿的金人。
“有道理。”齊長寧不等木泰開口,看著玉蘇阿率先道:“大居次,請開模具。”
他的眼睛黑如曜石,寒如夜星,如此專注地看過來,玉蘇阿恍恍惚惚,滿是汗水的手一鬆,模具直落臺面。
“居次小心!”雪霽手疾眼快,沖上前接住從玉蘇阿手中滑落的模具。
雪白纖長的手指小心翼翼握著模具,塞向玉蘇阿手中:“居次拿好。”
玉蘇阿顫巍巍喘了口氣,突然用雙手捂住面孔,不肯接雪霽遞來的模具:“我,我已經鑄好了,你,你給我開啟。”她實在沒有勇氣當著齊長寧的面開啟模具。
木泰眉頭擰成黑疙瘩,心頭怒火蹭蹭上漲,壓了又壓,還沒開口,就見纖細的黑袍神侍站到玉蘇阿身旁,拉下玉蘇阿蒙面的手,將模具硬塞進她手中。
雪霽手把著手,溫柔又堅定地帶領閉著眼睛的玉蘇阿慢慢開啟模具:“居次,慢慢來,不要急……”
眾目睽睽下,模具剝落,一尊清晰完整的金人赫然顯現。
黑袍神侍退後,少女們發出不明情緒的嘆息,神色複雜。
玉蘇阿此時才敢張開眼睛,看著手中眉目清晰的金人,難以置信地大喊大叫:“完美金人!大大,我鑄出了完美金人!”寶石一樣的大眼睛重煥光彩,激動地看向齊長寧,期望他對自己展露不同態度。
如此完美的金人,眾人抓不住任何把柄,神師的允諾是真的。
木泰松開緊皺的眉頭,同樣看向齊長寧:“眾人都是見證,玉蘇阿鑄成完美金人,她就是無容置疑的月神轉世,還請龍子宣明。”
齊長寧的目光從雪霽身上收回,向木泰點點頭,走向臺前:“太陰之女承運於天,所鑄金人圓滿無缺,即為月神轉世真身。”
沒人看出金人已被掉包,玉蘇阿是月神轉世已經得到大單於和齊長寧的雙重承認,再也不會出現意外。
心一鬆,之前累積的巨大疲累洶湧而至,雪霽默默退出人群。
她退至角落遠離眾人,看著被少女們包圍的齊長寧,背影蜂腰長腿高挑鶴立,不期然想到身姿甚美的蕭翰之,真的齊長寧來了,身份高貴的皇長子殿下再也不能冒用“齊長寧”這個名字……
雪霽猛地抬頭:怎麼忘了呢?蕭翰之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留給她一個承諾!
激動之下心悸的種種症狀越發明顯,雪霽一手按上左胸,揉揉眼睛,眺望南朝皇長子所在貴賓席方向。
她專注地看著遠方,以至於忽略了虎兕軍之主已將臺前位置讓給木泰,在大單於慷慨激昂的講話聲中退向角落,離她越來越近。
齊長寧悄無聲息地站到雪霽近旁,側過頭視線向下,看到按在黑袍上纖細潔白的手,不由眉頭微皺。很快,纖細手指伸進大大的兜帽下揉拭眼睛,齊長寧順著兜帽方向望去,只見遠處沖天的火柱,以及驚魂未定的貴賓。
“不舒服?”齊長寧低聲問道。
雪霽一驚,脫口而出:“齊……”反應過來後狠狠咬住嘴唇,封住還未出口的兩個字。
“是我。”齊長寧絲毫不介意被她直呼名諱,聲音更加低沉:“出了麻煩?”
“軍,軍主。”雪霽沒想到齊長寧這麼快便認出自己,雙手緊緊攥住黑袍,“我,神師、神師……”想到自己擅作主張拔除了齊長寧射入神師體內的長針,雪霽結結巴巴,不知該作何解釋。
齊長寧凝視攥住黑袍的白皙雙手,不知不覺放柔聲音。“神師不重要,大單於也不重要,不要怕。”
雪霽仰頭,正對上齊長寧深如黑藍之夜、亮如璀璨之星的雙眸。齊長寧的眼眸彷彿洞悉一切,雪霽慌慌張張別開臉,害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事。
齊長寧看向遠處,輕聲道:“虎兕軍到了。”
雪霽張大眼睛,終於在十數息後看到煙塵騰空而來。
蹄聲如雷,虎兕軍如羽之疾如林之密,人馬整齊劃一,在為首的鋒銳少年帶領下奔向祭天臺。
“智蛇。”雪霽認出了齊盛安,恍然大悟:當初齊長寧罰齊盛安不許出席祭天大典的真正緣由,並非因為齊盛安偷走虎符,而是要他暗中領虎兕軍來此。
所謂懲罰,是讓耆善放鬆警惕。
虎兕軍之主一人參加祭天大典,勢單力孤不足為防,方便齊長寧不引人注目地去神殿尋找龍像,取代神師成為龍子降世。
即便有人非議龍子,虎兕軍一至,便只有真沒有假了。
只是西戎祖地非奉大單於召不可入內,祭天大典更有耆善精銳護衛,軍主就不怕虎兕軍與耆善精銳起沖突?
除非……除非他事先就知道,會有天火血祭,令耆善精銳全軍覆沒!
繁多念頭飛速閃現,雪霽一身冷汗頭疼欲裂,無意識地發出一絲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