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賀禮
喬淵救駕有功,被木泰留在身邊追查刺客來歷,忙忙碌碌,竟未能與雪霽見上一面。
倏忽數日已過,耆善只查到殺死並偽裝成暗衛的刺客來自祖地外的流浪者,其餘再也查不到什麼。
大單於自有懷疑物件,卻苦無證據;稍微有些勢力的部族因耆善沒有找出幕後主使,更加害怕被耆善列為懷疑物件。
耆善與諸部互相猜忌,原本想要團結西戎的祭天大典反而催化了分裂。
暗潮湧動中,傳來兩條振奮人心的訊息:祭天臺完竣,神師前來參見大單於大閼氏;震懾天下的虎兕軍之主和北齊十一殿下已至祖地,將要向大單於大閼氏獻上慶祝“心上花”生辰的賀禮。
耆善神師神通廣大,能夠聯通神明傳達神諭,受西戎人頂禮膜拜,是神明在世間的使者。
虎兕軍之主嗜殺成性,虎兕軍鐵蹄所到處無一活口,是天下人聞之變色的殺神。
兩人將至的訊息,引來無數期待,兩人以往事跡在祖地飛速流傳。
雪霽不用特意打聽,也已聽說了齊長寧自十八歲初征告捷以來,戰無不勝,十年間徵戰殺伐,所轄封地急速擴張,面積之大已超過北齊皇帝所轄。
千年來困擾所有人的蠻族之亂,在齊長寧滅絕式的血腥殺戮下終結,歷史悠久的蠻族消失於世。
這樣一個能止小兒夜啼的殺神,雪霽怎麼也無法將之和跳月之夜的“齊長寧”等同起來。
北齊的兩位皇子在萬眾矚目中到達祖地,木泰大單於率領全體西戎貴族迎接,卓沫目稱病,雪霽跟著玉蘇阿,終於見到了真正的齊長寧。
北齊三殿下強大的氣勢壓得西戎諸貴不敢抬頭,歌瑪大閼氏只望了一眼便與諸貴一樣低下頭去。
耆善居次玉蘇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在看到北齊三殿下的瞬間便成為一尊痴望的雕塑。
雪霽跟在玉蘇阿身後,望了望傳說中的虎兕軍之主,確定他正是救過自己三次的恩人。她移開目光,尋找喬淵身影,看到喬淵站在西戎諸貴後面,一臉沉思。
雪霽的目光停留在喬淵身上,心想喬大哥瘦了,應該好好補一補。
心有靈犀般,喬淵突然望向雪霽這邊,隔著人海,兩人相視一笑。
“……區區薄禮,惟願耆善居次壽考維祺,以介景福。”齊長寧送上中規中矩的賀禮,說完常規賀詞,又道:“還有少許用於治療受驚的滋補藥材,贈予居次,算不得禮物,留給居次打賞身邊人用吧。”
這禮物既不符合常規也不符合身份,只因是虎兕軍之主,便顯得細致周到。
他記得遇熊那日!他擔心自己受到驚嚇!玉蘇阿開心得臉上泛出紅暈,明亮如寶石般的大眼睛更是黏在齊長寧身上,再看不到其他人:“多謝軍主厚禮。”
齊長寧眼風掃過玉蘇阿身後的雪霽,雪霽渾然未覺。
齊盛安在齊長寧之後獻上重重厚禮,最後親自呈上一方玉盒,道:“此為‘明月寄’,是米粒大小的月光珍珠被樹脂一層層包裹住,又沉入地下不知幾千萬年,藉由地火與地壓結出帶有珠光的皎皎月色寶石。”
“珍珠難得,表面有月色般寶光流動的月光珍珠在珍珠中又是千裡挑一;生在海中的月光珍珠被飛鳥銜走落到樹上,已是罕有,又恰巧是株能分泌樹脂的古樹,恰巧落在樹脂滴落的位置,更是罕有中的罕有;樹木帶著寶珠沉入地下,再重見天日,為人所得,更不知歷經幾度滄海桑田。”
這樣一顆已是可遇不可求,此次獻上的是一對,自然價值連城,足以表達魏氏誠意。
歌瑪大閼氏灰藍色的眼睛光彩照人,笑道:“如此重禮,十一殿下有心了。”
“‘明月寄’世所罕見,居次美貌舉世無雙。”齊盛安有板有眼照三兄所言背誦完整:“明珠贈美人,‘明月寄’總算得其所用,不枉天工雕琢。”
背誦完畢,齊盛安站到齊長寧身旁,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
雪霽聽的想笑:智蛇言之鑿鑿虛構故事,無限吹噓“明月寄”的來歷,只要奉承得大閼氏高興,這盒打了折扣的“明月寄”便與原本價值一樣——真是省錢討巧之法啊!
齊長寧與齊盛安獻過賀禮,木泰謝道:“禮物厚重,有勞兩位皇子費心,其實只要兩位親至,已是小女無上榮光。按照我們耆善習俗,女子要在她所受十五歲生辰賀禮中挑選出最貴重的一份,贈以回禮,聊表感謝。此前蕭氏和諸部的賀禮已由大閼氏收下,現在就讓玉蘇阿從所有賀禮中選出最合她心意的一份,我耆善必定誠意以報——無論是最精銳的騎兵,還是最美麗的女子,絕不吝嗇!”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嘩然,誰也想不到大單於竟會豪言至此,這份回禮堪比結盟,意味著耆善兵力和耆善居次都能送出!
眾人目光轉向驕傲美麗的耆善居次,不少人暗中期待一貫任性的“心上花”當眾反駁大單於。
讓眾人失望的是,玉蘇阿如同世間最聽話的女兒般顫聲應道:“大單於所言極是,我已有最合心意的禮物。”寶石一樣的大眼睛直勾勾望著齊長寧,意思再明確不過。
“我的女兒最有眼光,必定不會選錯。”木泰哈哈大笑,“取酒來!”
暫代貼身婢女之職的雪霽走去,接過僕從遞上的託盤,跟隨玉蘇阿走向兩位北齊皇子所在。
託盤上放置漢式酒壺一把,高腳小酒杯兩只,雪霽低著頭穩穩端住託盤,同齊盛安一般眼觀鼻鼻觀心,視線只在酒壺雕刻繁複精美的花紋上。
前方玉蘇阿停下腳步,雪霽也跟著停下,瞥眼看到旁邊齊盛安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