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比試
卓沫目松開拉住雪霽的手,崇拜地看向玉蘇阿:“居次真聰明啊,只用一碗酒、一番話就激起摔跤手的血性。”轉頭向雪霽道:“小骷髏,你要感激居次,要不是居次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你還不得解圍呢。”
雪霽抽出手帕矇住面孔,在腦後打個結:“嗯,感激居次。”
除了臺前為蕭翰之美色所迷的年輕女孩,在場西戎人團結一心都在給壯漢鼓勁,小山似的壯漢敲擊著胸膛,時不時發出吼叫,氣勢逼人,足以壓倒勢單力孤的南朝皇子。
雪霽抿緊菱唇,烏漆漆的美目擔憂地望向蕭翰之。
從上臺就沒往這邊望過一眼的蕭翰之,彷彿感受到雪霽的視線,突然朝著她的方向咧嘴一笑。
在滿場“打爆南朝人只會說空話的嘴”的喊叫聲和挑釁地繞著他轉的壯漢時不時發出的吼叫聲中,蕭翰之再次張開手中摺扇搖了搖,用扇子擋在唇邊遮住旁人目光,沖雪霽無聲地說了句話。
隔著滿場喊叫,雪霽根本聽不到蕭翰之的聲音,隔著滿場揮臂助威的人,雪霽也看不清蕭翰之的口型,但雪霽就是知道,他朝她唸了一句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不通還是不通,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但雪霽突然輕鬆起來,跳起來沖蕭翰之揮舞雙臂,又將雙手圈在嘴邊,大聲喊:“一定要贏啊!”
蕭翰之眉眼含笑,“刷”的一聲開啟摺扇,無視壯漢恐嚇,在臺上如鶴般翩躚騰轉,惹得臺下女子尖叫連連。
這是“幹戚戰舞”——他以扇代戚,以舞為詩,眾目睽睽下在高臺上作“幹戚舞”抒發必勝之志。
雪霽輕聲吟道:“刑天舞幹戚,猛志固常在。”她向蕭翰之揮舞雙手,像摔跤臺前尖叫的女子一樣,大聲喊著:“必勝,必勝!”
玉蘇阿離蕭翰之近,隱約聽到他的話卻不明所以,只猜測那是一首漢詩。
她順著蕭翰之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向沉靜的小骷髏突然變得比臺下對蕭翰之尖叫的女子還要大膽,在全場都在為西戎摔跤手吶喊助威時,向這邊跳著揮舞雙手,給蕭翰之鼓勁。
這兩個人就像兩只逆流而上的魚,偏要與滔滔大勢作對!
完全被無視的玉蘇阿更加生氣。
在越來越熱烈乃至有些癲狂的助威聲中,耆善居次像失去理智般沖臺上壯漢喊:“打死他!全西戎都想看你打死他!”
宣佈決賽開始的號角聲響起,西戎摔跤手赤著上身,雙腿靈活跳動,像草原上跳來跳去難以捕捉的健壯螞蚱,從出其不意的角度接近對手,伸出右手去扭抱蕭翰之腰的同時,伸出左手去抓他的後胯。
壯漢不但強壯剛健,摔跤技法更是爐火純青,出手便是穩準狠。
臺下頓時彩聲大作,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唯恐漏掉南朝人被高高舉起再摔下的精彩瞬間。
雪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激動之下水汽不受控制,從潔淨泛藍的眼白底部湧出,瞬間彌漫雙目。透過朦朧水霧,她看到“齊長寧”蹬地後仰,以手撐地,修長雙腿倒立騰空,帶著難以想象的力量踹上壯漢的臉,將他踢得連連後退。
南朝皇子身姿甚美,紗衣隨流雲般的動作飄拂舒捲,宛如一朵盛開的花。
貴賓坐席上,蕭頌無聲而笑:這位嬌怠憊懶的皇侄愛美勝過一切,雖然文不成武不就,唯獨為了鍛煉優美身形,願意刻苦練習輕功——他在輕功上的天分與刻苦,是可以令皇兄對外誇耀的程度。
蕭翰之藉著一踢之力,在空中翻轉身形,落地時已從邊緣站到賽臺中央。
在摔跤手踉蹌後退時,蕭翰之也不乘勝追擊,含笑看著對手的狼狽姿態,開啟摺扇搖了搖,鬢角發絲隨紗衣輕揚飄舉,翩然似玉樹臨風。
年輕的西戎女子再次被南朝皇子的瀟灑自若迷倒,在賽臺下又跳又叫,旁若無人。
貴賓坐席上,兩人低聲議論:“皇長子殿下太過託大了,放棄這麼好的反擊機會,待這摔跤手穩住身形,想再攻擊可就難了。”
“豈止。這摔跤手身形巨大,力量遠勝蕭氏皇子,技巧也精妙,只因出其不意才被蕭氏皇子佔了先機。出其不意可一不可二,摔跤手有了防備,蕭氏皇子再無機會。”
蕭頌聽若未聞,施施然飲一口酒,心道:你們懂什麼,我這皇侄哪裡是不想反擊,實是他手腳雖快卻無力量,一擊必露餡。
至於出其不意……呵,這臭小子出其不意的事多了,這才哪兒到哪兒?
此次比試大單於大閼氏和諸位貴客全部到齊,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晰,賽臺修建的又高又大,能夠同時容納四組比賽。待到決賽時四組場地合為一塊,給蕭翰之留下充足空間騰挪閃轉。
雪霽看著賽臺上的人,懷疑自己眼花了:蕭翰之身如遊魚,又快又滑,任憑摔跤手力量如何強壯,技藝如何精湛,愣是捉不到他。
有力氣有技巧卻沒處使,摔跤手氣得頭上冒煙,連聲怒吼,小山似的身軀不斷撲向遊滑如魚的對手。
蕭翰之絕不近他的身,遊走於摔跤手周遭,宛似穿花蝴蝶一般,看的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