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奴
蕭頌倜儻灑落,大搖大擺進入銀帳。
特特經過蕭翰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微微搖頭。
蕭翰之如見天降救星,巴巴湊到蕭頌身邊,如同一隻繞著主人搖尾巴的小狗,低聲下氣道:“叔,我錯了。叔,我答應。”
蕭頌挑起一邊眉毛:“皇侄可想好了?”
“想好了。”蕭翰之腆著臉,跪行兩步伸手牽住長樂王裳角:“九王叔是侄兒親叔,斷不會為難侄兒……”
蕭頌用腳輕輕撥開蕭翰之的手,毫無感動:“皇侄不必多說,只要記得從此以後欠九王叔一個條件就好。”
山丘之上,蕭頌曾提出,只要蕭翰之答應他一個條件,他就去救蕭翰之的恩人。
這要求如同是要給一匹野馬套上不知什麼時候會顯示出威力的馬嚼子,蕭翰之當場出言不遜:“同是風流名聲天下傳,侄兒還比九王叔年輕些。九王叔能做到的,侄兒也能做到。”
不顧而去。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蕭翰之在山丘上說過的話如同順著迴旋風吹走的一張牛皮紙,“啪”的一聲重新糊回臉上。
“之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蕭翰之重重點頭,恭恭敬敬讓開道路,向王座伸手做出“請”的姿勢:“侄兒定然記得欠九王叔一個條件。九王叔旦有提出,蕭翰之赴湯蹈火莫敢不從,如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下輩子還給九王叔做牛做馬勞碌一生。”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蕭頌目光微閃,登上臺基:“條件提出時,皇侄莫要食言而肥。”
蕭翰之留在臺基下,聽上面長了些什麼,逗得歌瑪縱聲大笑:“不過是牛羊一樣的賤婢,既然長,放了她就是。”
旋即,裹著白色綢衣的雪霽被拖回帳中。
歌瑪赤足踩在乳白色的羊毛地毯上,一步步走下臺基,鑲嵌寶石的金鏈晃過蕭翰之眼前。
有了前車之鑒,蕭翰之生怕再觸怒大閼氏,將好不容易得來的赦免弄砸,整個人縮成一團,只求不被注意。
“這是什麼?”歌瑪的聲音中充滿危險:“這頭賤奴裹了什麼?是誰竟敢幫她遮擋曝曬!”
蕭頌隨歌瑪走下臺基,也看到那件銀色滾邊的絲綢褻服——內造手筆,十分眼熟。
正疑惑間,被蕭翰之出其不意拉住裳角,蕭翰之沖罩在綢衣中的雪霽努努嘴,又向蕭頌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桃花眼。
蕭頌一個不防,險些被拉個跟頭,瞪了蕭翰之一眼,扯回裳角。
“這小奴曬了半日,一條命去了半條,有沒有遮擋都一樣。”蕭頌搶上前,像為歌瑪效勞般扯開白色綢衣,裂帛聲響,綢衣被撕成幾片,露出伏在地上的纖細少女。
“算你命大,自去吧,以後不要再出現,打擾大閼氏清靜。”蕭頌狀似隨意地團起手中綢衣,隨手向後一扔,正正落在蕭翰之面前,蕭翰之迅速將之塞進袖中,向九王叔拱手謝恩。
扔掉皇侄違逆大閼氏命令的證據,蕭頌牽起歌瑪的手,笑道:“大閼氏,隨我來。臨邛道士之方妙不可言,養顏不過是最不足道的用處,此中之樂,正宜屏退他人,清靜享用。”
長樂王目光灼灼看著歌瑪,歌瑪迎著長樂王視線,笑得放蕩:“你們沒聽到長樂王的話嗎?都出去!”
侍從們悄無聲息又井然有序地退出銀帳,蕭翰之借機扶起雪霽,混在侍從堆中快速撤走。
臨出帳前,蕭翰之忍不住回頭張望,一眼看到九王叔的手搭在耆善大閼氏腰側,兩人正繞過王座臺基往後走去,不由打了個寒顫。
雪霽感到蕭翰之瑟瑟發抖,不知後面發生了什麼怪事,也想回望,卻被蕭翰之手疾眼快扳正腦袋:“別往後看。”
怕她還是神志不清,恐嚇道:“看了立刻瞎眼。”
雪霽心中更加好奇,但是被蕭翰之扳著腦袋,只得豎起耳朵,大大的漆黑眼珠竭力轉向一旁:“我現在沒有那麼困了,你嚇不到我……後面怎麼了?”
被她之前悽慘的樣子矇蔽,險些忘了這家夥並不是什麼聽話的小可憐。
在冷酷貪財之外,又默默給雪霽記上一條“頑劣”。
蕭翰之道:“既然不困了,咱們就好好談談你要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你的救命之恩我可是用兩大袋金豆子和一個條件報答的。”
“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雪霽被他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可你什麼都不缺,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我實在想不到用什麼報答你。”
“你確實報答不起。”蕭翰之痛心疾首:“為了救你,我不但搭進去一個條件,還搭上了九王叔,實在得不償失……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雪霽吃了一驚:她救人從不講條件,又有玉蘇阿令喬淵成為奴隸的教訓在前,實在不想答應蕭翰之三個條件,可自己又確實欠著他的恩情……
心一橫,雪霽道:“你先說,如果我做得到就答應,做不到還請換過重來。”
蕭翰之大驚:“你竟然和救命恩人講條件?我才剛剛救了你!我也答應過你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