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鋒
苗疆,一個在場人人都聽過,卻只存在於傳言的地方。
趙崇明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眼睛不自覺微眯,將顏朗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他知道今日會有苗疆的人來,但不知除了聖女之外還有別人,還是個看起來不經世事的少年郎。
周圍人很多,卻詭異的安靜。
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孩子,大多差不到哪裡去,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表態,什麼時候需要保持沉默。
就好比當下,只需保持沉默等待趙崇明的反應,同時也趁機觀察顏朗,看看同樣出自苗疆,眼前的少年與秦王卿側妃有什麼不同。
“苗疆啊!本世子沒去過,卻聽父王說那裡是個好地方,不知是真是假,有機會本世子一定要去看看,屆時小……顏公子應該會歡迎吧?”
顏朗從趙崇明的話裡聽出一股子茶味,心裡暗罵一聲“老東西”,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模樣,認真道:“我們苗疆人很友善的,你只要不是去偷東西或者惡意搗亂,一般都會歡迎,世子,我看你挺聰明一個人,家裡條件也好,應該沒有偷東西的癖好吧?”
此話一出,周圍人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紛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顏朗,震驚於他的口無遮攔。
“你們都看我幹什麼,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顏朗適時“慌了”,開口就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剛來上京什麼也不懂,不知道世子真有這樣的癖好,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話不能說,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計較,我之後不會亂說話了。”
“你……”
趙崇明險些被眼前扮豬吃老虎的毛頭小子氣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若是聽不出其中意思,就白活三十年了。
不過,他常年隨父親混跡官場,自然不會因為兩句冒犯言論就失了分寸,今日是他們秦王府的主場,斷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失態,丟自家的臉。
思及此,趙崇明迅速調整情緒露出笑容,用略帶調侃的語氣接話道:“顏公子真性情啊!連玩笑都開的如此別具一格,難不成是苗疆的特色?倒是讓我等開眼了。”
二人初次見面,對話時雖然都帶著笑容,但言語間的機鋒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眾人反應各異,默契地沒摻和。
顏朗今日是來做客的,不是來搞事情的,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或許太過激,又聽趙崇明反唇相譏,便知父子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少年意氣,掌控情緒的能力有待提高,這會兒緊盯著趙崇明,如同一隻處在暴怒邊緣的小獸,進一步失控,退一步不甘。
眼看情況不對,裴允昭突然伸手拉了顏朗一把,阻止他說話,而後略有些靦腆地開口說道:“苗疆與上京千裡之隔,本就沒什麼交集的我們能在此相遇,乃上天賜予的緣分,還得多謝世子府上設宴相邀,全了大家夥的緣分。”
“是啊是啊!”
輔國公手握實權,而裴允昭是他的小孫兒,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會給他一個面子,他都努力克服天性主動開口緩和關系,其他人沒有沒道理只看戲,紛紛出言附和。
一個人摻和,趙崇明或許會不高興,但一群人都勸慰,他即便心裡有氣,也只能順著階梯下,將此事暫時揭過去。
趙崇明瞥了裴允昭一眼,見其視線看向別處,只輕哼一聲,招呼其他客人吃好喝好玩好,便帶著自己的長隨離開了。
秦王府的賞花宴每年都會辦兩次,創辦初期只是秦王拉攏人心、拓寬人脈的手段。
他一邊暗示秦王妃與京中各家夫人打好關系,一邊利用各種手段排除異己,將後宅與前朝相鈎連,慢慢滲透,試圖為自己謀求更多利益。
然而他哥能穩坐皇位也不是吃素的,小打小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動到重要東西,那就由不得他了。
加之辦了幾場賞花宴後,京城各府喜訊頻出,慢慢的,賞花宴變成了相親宴。
這也是為何輔國公世子夫人用盡手段也要逼小兒子出門的原因,兒子內斂不善言辭,不懂表現自己,也不懂討姑娘的歡心,只能她這個做孃的發力,多操點心心了。
“咦,怎麼辦個宴會還掛羊頭賣狗肉啊?”
顏朗一臉新奇,裴允昭不說他還真不知道宴會還搶月老的活,真是稀奇,“怪不得口口聲聲說規矩,要注意什麼男女大妨,結果亭子另一邊全是女客,相互間能聽見說話聲就算了,互相幹什麼事也能看見,嘖嘖,還是你們會玩!”
“哎,裴小公子也是過來相看的?有相中的嗎?”
裴允昭眼神閃躲,習慣了彎彎繞繞,遇到顏朗這種有話直說的人,實在難以招架,走又走不掉。
談及自己的婚事,他的臉刷一下就紅了,眼睛看向公子們玩投壺的地方,磕巴道:“沒……沒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不可妄議,以免不小心汙了人家姑娘的清譽,那就罪過了。”
“罪過罪過。”顏昭夾著嗓子重複這個詞,不以為意反駁道:“和尚都沒你覺悟高。有喜歡的姑娘又不是什麼上不得臺面的事,不到處嚷嚷就行了,罪過什麼?你沒有相看的想法來這裡做什麼?來都來了,大大方方又不會少塊肉。”
“是我娘非要我過來……”
裴允昭聲如蚊吟,若非二人靠的近,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