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圓柱型的壁燈把房間照成黃昏的顏色,左新鶴穿著一條褲衩趴在床頭給劇本記筆記,劇本是紙質的,氛圍是寧靜的,在這種氛圍下記起筆記來顯得人很專業很有格調,球珠帶出墨汁在紙張上嘩嘩滾動,哪怕寫出的字如同一隻只被拍扁的蚊子也散發出沉穩儒雅的氣味,他在學生時代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不曾試想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去探究一個孱弱·猥瑣·無聊·一事無成的反派角色是如何誕生的。
門鈴突然響了,左新鶴扭頭看向衛生間和衣櫃夾出的玄關,筆尖線上段的尾部洇出一顆正在不斷擴大的黑洞。
誰會深更半夜不發訊息提前通知一聲就來敲他的房門?
記錯房間號了吧?
左新鶴蓋上筆帽,翻身下床,套上外衣外褲去開門,他是個高大威猛陽氣旺盛的男子,除了蟲子,他還沒怕過什麼。
門開啟,他看到了一個女人,散發著辛辣的香水味,穿雪紡料黑色吊帶裙,雙手背在身後,顯得白花花的胸部更大更挺,妝容卻很淡,表情更是屑,完全性感尤物一個。
左新鶴低頭把她打量到腳尖,腳尖被高跟鞋裹住了,看不到,但的確是尖的,她沒有帶任何額外的東西,沒有昂貴或冒牌的小皮包,這條裙子看起來也沒有口袋,放不了手機,但那雙尖頭的高跟皮鞋看起來藏有暗器,裙子下豐滿有力的大腿箍有槍械,手為什麼背在身後?更可疑了,電影裡常這麼拍,穿著完全不方便戰鬥的裙子和高跟鞋的性感女殺手,愚蠢好色的屌絲男會詮釋色字頭上一把刀的具象含義。
“好看嗎?”鄒晞庭笑著問。
左新鶴抬眼,嘴裡吐出一個“醜”字。
“口是心非。”
“你的心醜,再怎麼打扮也不會好看。”
“還在為我潑你果汁的事情生氣啊,真記仇,喏。”鄒晞庭的手從背後提出一隻精緻的黑色小紙袋來,“向你賠罪的禮物,別跟姐姐生氣啦。”
一棍子一顆糖,還把人當狗調教上了。
左新鶴掀開了一點嘴唇,咬齊上下兩排前牙,發出狗磨嗓子的低吼,罵道:“不要覺得家裡有錢有勢就能隨便欺負人,你遲早有一天被人套麻袋亂棍打死!”
鄒晞庭咧嘴一笑,唇紅齒白,風情萬種,“家裡有錢有勢,我命好,沒辦法,現在有個機會讓你沾沾我的光,不要白不要,嗯?”她挑了一下眉毛,勾著紙袋的手指往前更遞近一步,眼睛往房間裡鑽,“再說我哪裡欺負你了,請姐姐進去坐坐吧。”
“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左新鶴瞥一眼紙袋上的馬爾他十字,江詩丹頓的英文他記不清,但ogo還是認得的,“只有你這種白痴才會花那麼多錢買個破錶去計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嘭!”
門被甩上了。
“你輕點,跟頭牛一樣,誰不知道你力氣大,想把門也換掉?”鹿可盈在光線明亮的客廳裡給剛到貨的收納櫃擰螺絲,因為此刻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剛從臥室出來的某個人前天晚上從酒局回來以後使用他的諸神黃昏之力,扭著屁股把舊的收納櫃給幹碎了。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左新鶴一臉驚恐地啪嗒啪嗒沖到鹿可盈跟前跪下,伸手去夠組裝到一半的收納櫃,“你上班要遲到了!”
“今天是星期天,豬。”鹿可盈像袋鼠媽媽似的環臂成兜護住收納櫃,“睡昏頭了。”
左新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還是伸手去夠收納櫃,“我來裝,你說誰闖的禍誰負責。”
鹿可盈不理,低頭只顧把手裡的面板對準銜接部位,半蹲半跪在地上,大腿壓著胸腹,嗓音像感冒,又輕又沉:“腦子不清醒一邊去,剛買的又來搞破壞。”
左新鶴很聽勸地收回手,懊惱又粗暴地揉自己的腦袋,餘光看到牆上的時鐘,臉轉過去,驚叫起來:“快十點了!”
鹿可盈輕飄飄瞥他一眼,“幹嘛,你要上學還是上班?沒睡醒回去接著睡。”
左新鶴茫然地看著牆壁。
鹿可盈突然輕笑了一聲,“誒,你說你小學離家很近,每天早上都是走路去,中午也回家吃飯午休,會不會經常遲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