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新鶴不愛看這種型別的小說,他只代入一路殺怪升級如砍瓜切菜能拯救世界的中二病男主角,這類男主角都是從廢柴修煉成大俠的,成長途中吸取到的最大的經驗教訓就是愚蠢和罪惡一體兩面,不可拖泥帶水無底線做聖父聖母,斬草除根才能維護世間的正義與和平,無後顧之憂。
於是他說:“我有女朋友了,你不要上趕著做小三。”
傻逼——助理在心裡偷偷罵他。
鄒晞庭聽到這個推辭的理由甚至笑出了聲,不是怒極反笑,也不是嘲笑,而是覺得他很有幽默感。
曹操喜歡人妻搶別人老婆能叫上趕著做小三嗎?唐玄宗喜歡兒媳搶楊玉環做妃子能叫上趕著做小三嗎?
不能。
鄒晞庭託著拿奶茶的那隻胳膊的手肘,說:“你經紀人說你單身。”
左新鶴回:“那是之前。”
“你昨天怎麼不告訴我?因為這是你臨時編的新藉口。”
“我們不熟,沒必要什麼都告訴你。”
“你現在告訴我,說明我們現在很熟了?”
“我是提醒你不要做小三。”
“就算你有女朋友也沒關系,我很大方的。”
包養他也不影響他找女朋友找老婆結婚生子,沒人花錢買鴨子會在乎鴨子的感情經歷。
左新鶴服了。
“對了,說到這個……”鄒晞庭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你前女友也在這邊。”
左新鶴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說:“放屁。”
鄒晞庭託著手肘的那隻手繞進臂彎,奶茶冰到肩鎖,“前些天我和那個姓周的製片人一起吃過飯,你認識的吧,她也在。”
左新鶴在這天下午的時候看到了鹿可盈,他坐在廊簷的陰影下,她有所預兆地走進他的視野,她的頭發和眉毛被太陽曬得金燦燦的,肩膀上斜挎著個小帆布袋,手裡拿著本子和圓珠筆,筆頭時常戳在下巴或泛紅的臉頰上,戳出酒窩一樣淺淺的坑,筆頭離開時,酒窩就消失了,她一會兒和周華傑說些什麼,一會兒在本子上寫些什麼,然後她也發現了他,她的目光平靜且短暫,她注視他的期間,他的心髒只跳動了三次,不到三秒鐘。
然後他發覺她似乎在等待誰,她走到一棵廊柱前停下,懶散地靠在上面,遠遠望著正在拍攝的演員,換了身衣服的女主角和她的青梅竹馬,青梅竹馬的演員是和他同一個公司的,他沒記清他的名字,但徐有安跟他說過一句非常主觀的話,說這個人的某些角度看起來和他很像,貌似就叫什麼季清記不清的。
鹿可盈等待的就是這個記不清,她等到他下場休息,非常開心地與他搭話,給他遞飲料和小零食,這副孔雀開屏的樣子,左新鶴記憶猶新,她曾經也這樣對待過他,她喜歡他比他喜歡上她更早。
左新鶴覺得自己像是在旁觀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一截令人感到溫暖可愛的片段,他的心髒平穩跳動,微微發熱,曾經的佔有慾和控制慾奇跡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在記不清再次開拍的時候就離開了,離開前笑著跟記不清揮手道別,虛實不一的雲朵在太陽周身緩緩飄動,使她的色彩忽明忽暗。
左新鶴今天沒有夜戲可拍,太陽落山前,他就卸了妝,脫下了厚重的衣服變回現代人,他走出化妝間,發現鄒晞庭在門口等他。
她手裡拿著一杯橙色的果汁,杯子是完全透明的,蓋子是開啟的,果汁只剩三分之二,她一邊像醒葡萄酒一樣晃動它,一邊問他晚飯想吃什麼。
“跟你沒關系。”他說完這句話就走,繞開鄒晞庭這個擋住他最近路線的障礙物。
她把果汁潑到他臉上,她早就想這麼幹了。
左新鶴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果汁潑濕他半張臉,包括耳朵和鬢角,領口濕了一大片,緊貼面板,聞起來是甜的,它們黏黏糊糊地流淌,在他的發梢和下巴上凝結,一顆接著一顆滴到衣服上,滴落成點或滑落成線,攪碎的絮狀果粒外衣和經絡無法滲入布料,伏於表面,使他看起來像一面積滿灰塵的玻璃,下雨的時候,雨點濺在灰塵上,灰塵被包裹進雨點裡。
他睜開眼睛,視野上下被橙汁所點綴,穿過反光的走廊,他看到盡頭門外的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要下雨,難怪腳踝又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