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睡到了下午,才去事發的飯店裡問老闆調了監控錄影,和領導說的差不多,是酒鬼尋釁滋事在先,還拿著酒瓶揮來揮去地嚇唬人,被打瞎一隻眼純屬活該。
鹿可盈上附近手機店斥巨資買了個u盤,把監控錄影存下來,然後去公安局,假裝求諒解,讓警察帶著去醫院見“受害者”和其家屬。
受害者躺在病床上,左眼和頭部裹著紗布,臉上還有幾塊淤青,家屬張牙舞爪,十分囂張,獅子大開口要鹿可盈拿一百萬。
鹿可盈心說,拽雞毛拽,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但表面還是裝作很關心受害者的樣子,然後一句歉都沒道,怎麼過來的,怎麼回去。她只是過來瞭解傷情的,小面積面板淤青沒算頭,額頭創口算輕微傷,腦震蕩、顱骨骨折也只能算輕傷,唯一的重傷就是被玻璃碎片嘣瞎的左眼,但那顯然是意外。
鹿可盈現在不是律師了,鹿忠孝被刑事拘留在看守所裡,她沒法去探望,用家屬身份也不行,所以她得趕緊回趟家準備取保資料,並且,她需要一名刑辯律師。
……
左新鶴去機場接人,他提前在網上定製了一個燈牌,像粉絲給偶像應援的那種,紅黃藍三種顏色,用圓乎乎的可愛字型寫著“夏友卿”三個字。
人流中,有個一頭黃毛的女孩拖著行李箱朝他走過來,這女孩抹了西柚色的口紅,穿著露臍裝和牛仔熱褲,踏著平底涼鞋,她指著寫有自己名字的閃亮燈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臥槽傻逼吧你。”
左新鶴把燈牌放下來,反彈:“你才傻逼。”語氣卻很溫柔。
卡哇伊的小表妹夏友卿醬高中畢業,染了黃毛,從今天開始做不良準大學生,在雲貴川溜達了一圈辣得嘴麻屁股疼,聽說尊敬的表哥徐全桑找到了工作,她打算來探班,但並沒有很熱情,殺青八百年了才來,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左新鶴給夏友卿開了和他同一座同一層的酒店房間,暑期旅遊旺季,屬實不易,要是開不到,護花心切的左新鶴就要換個酒店住了。
夏友卿安置好行李,一屁股坐在被子上,問了一個很紮心的問題:“你現在拍一部戲能拿多少錢啊?”
左新鶴答:“日結,一天1200.”
夏友卿臥槽了一聲,“一天1200,全中國有幾個日薪1200的,聽得我都想去拍了,哎你下次能不能叫上我?”
左新鶴惡魔低語:“我兩個月才賺了4800.”生活費都不夠,屬於貼錢上班。
夏友卿不以為然:“你這不之前沒找著嗎?你現在找著了4天賺4800哎大哥。”
左新鶴仔細一尋思,覺得有點道理,又仔細一尋思,覺得還是種田踏實,看得到結果,又不怕找不著活幹。
“哎哎哎我要去吃飯。”夏友卿嘴上這麼說,動作卻是抱著手機躺下去。
“想吃什麼?”
“我想吃牛排!”
“牛排?”左新鶴撓撓頭,掏出手機搜,他出來這麼久也沒吃過西餐,更不知道哪家店好吃,他不喜歡拿小刀剌,愛大塊啃。
“去這家。”夏友卿把手機螢幕懟出來。
兩人開車過去,提前在手機上點好,有優惠,進餐廳跟前臺亮了單,找位置落座。
很不巧地,左新鶴看到了,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的對面,是個穿著白色襯衣和西裝褲的男人。
——可惡,明明說沒有在談戀愛也沒有喜歡的人,這才過了幾天,就被他撞見和男人約會,大騙子!難道怕說出來會傷他的心嗎?呵,他哪有那麼脆弱!?
他們的座位和視線呈t字形,左新鶴看得到鹿可盈,鹿可盈除非左太陽xue上再長出一隻眼睛,否則很難注意到左新鶴。
“那是你前女友嗎?”夏友卿順著尊敬的表哥桑奇怪的視線回頭看了。
左新鶴大驚:“你怎麼知道?”
“姨母給我看過她的照片,姨母還以為你們兩個會結婚呢。”事實上過了這麼多年,一張照片,夏友卿早就記不清了,只是覺得左新鶴的眼神很奇怪,一炸就給他炸出來了。
左新鶴聽到“結婚”這兩個字,心髒咯噔了一下。
他也曾幻想過和鹿可盈結婚生子,白頭偕老。哪怕一想到鹿可盈比他大三歲,可能會比他早死,都會難過得哭出來,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個男的,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原因,反正一般男的都死得比較早,他就放心了,覺得兩個人一定能一起死。
或許她那天晚上在大橋上,抱著他說的那些,並不是醉話,而是酒後吐真言,借玩笑說真話,在她心裡,他還沒有他的那些錢重要!
“不是,哥們兒。”夏友卿詫異地抻長脖子,她看到尊敬的表哥桑紅著眼圈,淚光流轉,又愛又恨地掉起了小珍珠,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淚流出兩碗biangbiang面,“被傷得這麼深嗎?”
左新鶴自覺失態,抹掉了眼淚,站起來說:“我們換一家店吧。”
“已經點了。”夏友卿從兜裡掏出紙巾遞過去,意思是這頓飯哭著也得吃完。
“哦。”左新鶴坐下,緊接著他發現鹿可盈也看到了他。
那雙眼睛,用那雙無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