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金靈芝一把緊緊的抱住了原隨雲,從幾丈高的礁石上跌了下去。海浪捲起了他們的身子,撞上了另外一顆岩石。
楚留香站在礁石上,看著海浪的白沫變成了粉紅色,又漸漸的淡了下去,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說起蝙蝠公子原隨雲,楚留香這一生,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手段深不可測,善於揣度人心,殘忍而又天真,他從來沒有想過原隨雲會以這樣的方式來消失。
此事一了,大半的江湖人喪生於此,枯梅大師已死,華真真和高亞南迴了自己的門派。胡鐵花去了金家送信,快網張三又回了大海邊,而他,則是要去無爭山莊送信。
對於一個已經七十多歲,老來得子的人來說,或許他這個死亡□□會被遷怒也不一定吧,楚留香苦笑著揉了揉鼻子,聽說原隨雲是老人家的掌心寶,多年之前那一場幾乎血洗江湖大半勢力的慘況猶在眼前,但是楚留香卻不得不去。
在太原的時候,楚留香聽到了街頭巷尾有人談論起了原隨雲,想起了在蝙蝠島的那位翩翩公子,楚留香忍不住放慢了腳步,想要聽一聽原隨雲的事情。
街頭之人談論起來,完全是不加掩飾的同情和憐憫,就像是知道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白玉上面多了一塊裂紋,就顯得自己比這塊白玉要來的高貴。
楚留香嘆了一口氣,他在門外扣了幾聲,一個侍衛開啟了大門,知曉他的身份之後便默不作聲的領著他進去了。
一路走來,路上皆是白紗白幔,楚留香的眼裡浮現出了疑惑之色,蝙蝠公子是原隨雲這件事情現在尚且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親自來跑這一趟,可是這裡為何會有如此裝扮?
這個疑問在他見到了原莊主的時候得到了解答,原莊主正站在靈堂之中,靈堂中端端正正的擺著兩口棺材,“我兒逝世,屍骨無尋,如今以其衣冠做冢。”
靈堂上的兩口棺材一大一下,尚未到蓋棺之日,楚留香只一抬眼便看見了裡面擺著的衣衫,一個是五歲左右孩子的衣衫,杏黃色的衣衫,他從來也不曾見過;還有一個是二十多歲青年的衣衫,一襲的白色長衫,是原隨雲的裝扮。
楚留香在替二人上過香之後,便暗自思索起來二人的關聯,無爭山莊多年以來僅得原隨雲這一子,如何來的兩幅棺材?
原莊主指著其中那副小一點的棺材道:“那是我兒原隨雲。”又滿是複雜的看向了另外一具大一點的棺材,熟悉的白色衣衫,就好像當初的那個人尚在眼前一樣:“那是我兒雲兒。”
乍一聽那個舉手投足雅緻的少年還有這般可愛的暱稱的時候,楚留香有那麼一瞬間是想要笑的,可是這時,他卻笑不出來,他隱隱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大對勁。
會有人給自己的兒子準備兩口棺材,兩個名字的嗎?
原莊主轉身帶著楚留香在靈堂不遠處的一個亭子裡坐了下來,桌上擺著一局棋盤,黑白兩方對峙,一眼看去似乎是平局之象,可是細細看來,白子已經在暗中佈置下了不少的暗棋,以退為進,佈防精密,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出手便可斷人生機。
原莊主熟練的撚起了一枚黑色的棋子,看樣子這個棋局已經擺了不少的時間,“楚香帥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怪的存在?”
楚留香應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兒自離家出走再次被尋回之後,便性情大變。往日愛穿黃衣,現下卻喜歡白衣;往日蜜糖糕動不得口,現下卻毫不在意;往日便是一隻螞蟻都不忍傷害,如今卻殺人於無形。楚香帥以為,一個人的變化,當真可以如此大嗎?”
這話楚留香沒有辦法得出結論,或許是突逢大變,或許是長大了,又或許——
“前幾個月,我在我兒昔日住所思索了多日,又前往了當初失蹤的地方親自檢視,這才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什麼,原莊主沒有說出來,但是從來挺直的腰一下佝僂了下來,楚留香直到現在才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終於老了。
對於這樣一個老人,外界的風風雨雨已經不適合仔擺在他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