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29
馬忠煒帶著親兵於抵達新城的次日勒馬回京。
靳及川和龔泰等人連忙趕到城主府向病床上的公主彙報此事，得到對方靜觀其變的答複，只得怏怏離去。
半躺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裡，暮瑟透過窗戶的縫隙瞧著幾位將領在大雪中遠去的背影，今天是大年初一，元華七年的第一天，雪花鵝毛般輕飄飄地落入凡塵，落在人們的肩上、落在泥濘的地裡。
暮瑟倒是沒想到馬忠煒這般幹脆，不顧大雪策馬回京，想來他被各方勢力拱上這個位置也不見得就心甘情願。
龔家軍主帥之位如今就是眾矢之的，即使濮陽暮瑟拱手讓人又有馬家在背後支撐，馬忠煒也不見得能坐得長久，虎視眈眈的各大世家乃至聖上都會想方設法拉他下馬、或拆分大軍或架空其位。
馬忠煒看得明白，也做好了應對萬難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接任的第一步就卡住了。
還是個天坑！！
龔家軍那幾個將領只說大軍欠了點錢，希望新接任的主帥能想想辦法，可那是“一點錢”嗎？
這麼說吧，大晏上一年的稅收大約在兩千萬兩白銀，而支出幾乎與這個數字持平，國庫空虛，這次馬忠煒帶來的賞賜有一部分據說還是出自皇帝的內庫。
而打仗自古以來就是最耗費銀子的，龔家軍幾場大戰下來，光是數萬士兵傷亡的撫卹金、醫藥費、傷殘補貼就高達數百萬兩白銀，更別說幾十萬大軍每日的糧食、冬衣、武器裝備的損耗，每個月的軍餉、戰後獎勵等等，這還是安國公主領兵有方、速戰速決，若是換成平庸的主帥，大晏一年稅收砸下去也不過聽個響。
濮陽暮瑟帶病上陣時大晏無人看好，兵部、戶部也不會分給大軍多少銀兩，再加上她後來自作主張孤軍深入與京裡斷了聯絡，更是拿不到任何補給。
馬忠煒看到那冊滿是赤字的賬本時，雖然震驚細想下來卻不意外，於是他果斷選擇逃跑。
闞州本家是不可能為了他填補這筆巨額債務的，而這筆債務並非他厚臉皮當沒看見就不存在的，其中很多條諸如士兵們的軍餉和傷殘補貼，一旦不及時兌現很容易造成大軍嘩變！
以安國公主在龔家軍的威望尚且能安撫，他一個新上任的本就與龔家軍格格不入的主帥，接手這爛攤子怕不是嫌命長！
他不僅得逃，還得逃得快，否則萬一被他們扣下來怎麼辦？馬忠煒一邊快馬加鞭回程，一邊暗自慶幸，別以為他不知道那幾個將領想把責任都推給自己，替罪羊誰愛當誰當，老子可不上當。
大半個月後，馬忠煒帶著當初連夜抄下的賬本請求面聖，與此同時，安國公主的加急來信與其前後腳一同送入宮中，不多時，有關於大軍巨額債務的訊息便傳遍宮內宮外。
元華七年節後複朝的第一顆炸彈就這麼突兀地爆開在大晏君臣面前，結合之前公主藉口‘病危’催促他人接手兵權之事，頓時讓君臣們猜測是不是安國公主急於找人接替這個爛攤子，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甚至有世家懷疑皇室這對父女怕不是做局坑他們吧，捨不得用國庫填補漏洞，便把主意打到了世家身上，用主帥的位置當誘餌蠱惑他們幫忙還債。
要知道再怎麼整編龔家軍那也是大晏的軍隊，就算世家掏了錢，也不可能成為世家的私兵，軍隊是要定點駐守的，不能隨意調派。
既如此，誰會傻到花自家錢給皇室養兵？
一時間曾炙手可熱的龔家軍淪為燙手山芋，無人敢碰，都等著安國公主和皇室的笑話，堂堂大晏皇朝竟連軍費都要賒賬，多可笑啊！
“我們要不要找人在軍營裡把訊息放出去，我不信這些將士會對一個病懨懨的女人忠心耿耿，肯定有人不服氣，到時候……嘿嘿。”
不約而同地，好幾撥勢力橫跨數千裡之遙向新城外的龔家軍伸出了手，二月開春，主帥已兩月有餘沒有親臨，大軍內部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變得躁動起來，不少士兵耐不住枯燥乏味的營地生活偷跑到城內玩耍，其中不乏有人‘玩耍’過了侵擾到周邊居民，乃至惹出是非的。
暫代管理之職的趙鈞以軍法處置，卻引起部分士兵私下不滿，之前趙鈞和其他將領是平級，無權懲罰其他將領手下的兵，他們會覺得自己的領頭都不罰趙鈞憑什麼罰？
矛盾就在這樣一點一滴的細節裡慢慢凸顯，直到二月下旬，眼見著冰雪消融、柳枝發芽，同樣發芽抽條的還有人心。
這段時間，包括趙鈞在內的所有將領多多少少都有些變化，有的焦慮不安、有的暴躁易怒、有的沉默冷淡，明明是春光明媚萬物複蘇的時節整座軍營卻顯得死氣沉沉，連靳及川都鮮少去城主府找公主了，他像是在躲避著什麼，與青鋒、純鈞也不怎麼來往，只一個人在練武場不斷揮刀，或是在月色下眺望遠方發呆。
是夜，對一切仿若全無所聞的暮瑟此時正在屋子裡照例做體能訓練，擦完身運氣調息半晌，方才在青虹偃月的催促下躺上床休息。
屋內的燈光昏暗，月華靜靜高懸於夜幕之上俯瞰人間，床上女子的呼吸聲微弱而綿長，讓人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探她的鼻尖，悄無聲息出現在公主床邊的少年也這麼做了，濕熱的氣息拂過指尖，少年蜷縮起手指，目光複雜地盯著月色下女人蒼白羸弱的面容。
“殿下，對不起，我別無選擇。”
夜深人靜的三更天，城主府外轟然響起一陣嘈雜聲，一隊穿著甲冑手持長刀計程車兵闖了進來，看門和巡邏的侍衛不知所蹤，以致來人一路暢通無阻地沖向公主所在的院落，燃燒的火把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照亮了夜色下的庭院，僕從驚惶逃竄，主院內安國公主緊閉的房門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