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金陵世家來的公子不在意地搖搖頭,“公主殿下雖善妒卻不是心胸狹隘之人,青竹先生更是虛懷若谷,不會計較這些。倒是真如你所言,那今晚我們豈不是可以見到青竹先生?”
說曹操,曹操就到。
宴清河上最大的一艘畫舫上倏地響起一陣騷動,引得周圍畫舫的客人們紛紛探頭張望,只見一位身著青衫長褂、外披深灰色大氅的年輕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登船,不多時,船上便再度奏起悅耳的絲竹聲,夾雜著恩客的放言高論、妓子的笑語歡歌。
又過了片刻,畫舫艙內走出一小廝,他揚聲高喝道:
“花魁娘子的詞牌已有客人拔得頭籌,諸位公子恩客下回請早~”
眾人並不意外,只鬨笑著讓小廝將青竹先生新作的詩詞交出來才肯離開,小廝顯然有備而來,他特意清了清嗓子,雙手一背朗聲誦道:“《離思》,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好詩!好詩啊!”
周圍聞得詩詞的讀書人紛紛叫好,轉而回到船艙內將其謄寫出來,一遍遍回味,還與同好們一起討論詩詞的含義,到底是對花魁娘子表達愛意呢?還是在悼念逝去的不知名愛人呢?
金陵來的公子將手中摺扇點在最後一句上,疑惑道:“青竹先生何時修道了?”
“沒聽說,可能只是為了對仗?”
“青竹先生不是信佛嗎?”
“沒有把,只聽說對佛法有研究,得到過普禪方丈的稱贊,或許對道家也有研究呢?”
……
宴清河上畫舫內一幅“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的盛世景象,皇城公主府的正房內,卻彌漫著一股稀疏寥落、行將就木的死寂。
正房的院落十分寬敞,主人家不愛奇花異草,院內只種著幾株高木,在草木凋敝的臨冬時節越發顯得空曠荒蕪,來往的俾子奴僕皆低眉順目、屏聲斂息,映襯著廊上一盞盞昏黃的宮燈,陰森而壓抑。
“咳、咳咳!”
輕微的咳嗽聲頓時驚醒了整座院落,一個身姿靈巧、腳步輕盈的婢女捧著半盆熱水快步進了裡屋,“殿下可是醒了?”
暮瑟緩緩睜開雙眼,腦袋針砭似的刺疼讓她微微蹙眉,一塊柔軟溫熱的帕子突然蓋在額頭,立時舒緩了些許痛感,她略微環顧一圈便明白了現下所處的環境:古代的大戶人家,準確來說應是豪門顯貴;原主身染重病、命不久矣;處境艱險、可信賴的人不多。
還不等她重新閉上眼接收資料,又一個黃裙女子端著碧色小碗走到床前,夜色漸深,房內點著燭火,光線並不十分清晰,暮瑟辨不清黃裙女子的神色,鼻端卻嗅到一絲一縷的藥味,女子的音色如雲絮般輕柔,“殿下,起來喝藥吧。”
不知為何,暮瑟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網路上很火的梗:“大朗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