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反派他娘有點彪6二更)
母親出乎意料的改變無疑是讓許哲寧驚喜的。
上輩子母親去世時他才五歲,對韓珍其實沒有太多的記憶,母親,於許哲寧而言是一個在無數黑暗時光裡能帶來溫暖的詞彙,她的美好源於自己的憧憬和想象,是抽象的、是虛幻的。
而今,母親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拼盡全力保護他,願意因他的不喜歡而離開經營七年的許家,許哲寧這才明白自己匱乏的想象力根本無法描摹出母親美好之萬一!
懷揣著自家娘親是世上最好娘親的堅定信念,許哲寧對韓珍的話自是無有不從,他們一邊籌備著遠行一邊忙裡忙外地操持許炎的葬禮,好在鄉下地方沒太多講究,買好棺木、摔盆扶棺、擇時下葬、磕頭上香,最後供牌位入祠堂。
本來許炎的牌位應放在許家享香火的,可韓珍母子倆都不樂意給他燒香,便找了個理由將牌位安置在祠堂。
許炎頭七過去後,韓珍“大病”了一場再沒出過門,五歲的許哲寧跑裡跑外地忙活,一直到逝者五七過去,韓珍方才好轉些,卻突然向村長辭行,說要帶著孩子投奔孃家。
許家媳婦要帶走孩子的訊息頓時讓朝暉村炸了鍋,一些借過錢的、愛看熱鬧的、貪圖許家房子的紛紛趕到許家,將原本悽清冷落的院子圍得滿滿當當。
“大妹子,你真要帶娃走?這一路可不太平啊!”花嬸子擔憂地勸她,“萬一路上出個什麼事兒…呸!瞧我這張破嘴!”
“花嬸子您別擔心,我會先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同行的商隊,能和他們一起走就省事多了。”
韓珍還沒和花嬸子聊兩句,趕來的鄉鄰們便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有人直白地問她借的錢怎麼辦,韓珍便從屋裡拿出一個小包裹,滿臉愧疚地對村長說道:“我們許家這些年來多虧諸位的照顧,我那口子在世時沒少給鄉親們添麻煩,我一個弱女子也不知該怎樣回報諸位,只能把僅剩的家財賤賣了,湊夠了些錢,一方面還清之前許炎欠下的債務,一方面也為我們母子攢些盤纏。”
“你說賤賣了家財?”村長眉頭一皺,不可置信地問道:“許家還有什麼家財,你、你不會是把這房子給賣了吧!”
村民們一片嘩然,尤其是與許炎有親的人家頓時急了,“許家他媳婦,你不是開玩笑吧?這房子怎能賣給別人?”
“就是啊,這房子是我們老許家的,你一個外嫁女怎麼能隨便賤賣許家的財産?”
……
韓珍無辜地瞪大雙眼,“可,這不是夫君留給我兒的東西嗎?地契房契都是放在屋裡的,怎會成了公家財務?”
“這……”
本打著孤兒寡母佔這麼大院子太浪費的主意,把他們趕出這垂涎已久的青磚大瓦房,沒料到對方先下手為強,直接把房子賣了!
村長也有些不痛快,村裡買賣土地房屋怎麼能不和他商量一聲?
韓珍像是不太懂這些彎彎繞繞,說起了賣房的事情:“恰好之前鎮上的楊員外就打聽過我們這房子,我想著這一走怕是很難再回來,與其空在那兒不如賣出去好把欠債還清,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我們娘倆平平安安的,想來夫君他在天有靈定不會怪罪我們。”
說著,她便開啟包袱從中拿出一吊吊的銅板,“村長,您給做個見證,我把大夥借的錢還清。”
話說到這份上,如果村長再對賣房一事提出異議,就是和借錢那些人過不去了,
更何況房子可是楊員外買去的,他還能和人討要回來不成?
村長不情不願地點點頭,看著韓珍你一串我一貫的把錢分了。
還有那不甘心地就問韓珍房子賣了多少,她便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本想著賣給村裡人,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定不會訛我,可楊員外家的僕人找到我,說要賣就優先賣給他,價錢好商量,可……”韓珍欲言又止地垂下頭,雙手攪動著包袱的布料,彷彿還是那個軟弱可欺的許家媳婦。
村民們想到往日裡楊員外囂張跋扈的做派,再一腦補雙方談價錢時小媳婦被壓得不敢回嘴的情景,頓時就覺得許家虧了,真心替他們不值!
事已至此,那些心有算計的也只好怪自己晚來一步,被楊員外搶了先,村長恨鐵不成鋼地搖頭離開,其他人相繼散去。
韓珍單獨留下花嬸子,偷偷塞了些米糧布匹等實用的物品當做救命之恩的謝禮,她感激道:“嬸子千萬收下,不說平日裡你對我們母子多有照顧,那晚要不是您來的快…總歸我們母子的命還不值當這點子東西嗎?”
花嬸子不好再推辭,只得趕在許家母子走前送了不少幹糧過去,全作回禮。
辰興二十二年冬,許炎去世,許家媳婦韓氏攜子欲投奔洛城韓家,朝暉村民送二人於村外五裡,許家母子這一走便是十餘年。
朝暉村隸屬江城方元鎮,韓珍大冬天帶孩子出遠門實屬不易,幸虧江城的冬天氣溫不太低,他們出了方元鎮地界一路往江邊走去——這是許哲寧規劃的路線。
“孩兒聽說江邊的城鎮更加繁華,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也不怎麼排斥外來戶,我們去那裡不會太打眼,待到明年開春再根據情況決定要不要長久地住下來。”
對於大荀朝的生存環境,別說是暮瑟了,連足不出戶的韓珍都不如許哲寧瞭解,他既然提議去江邊的城鎮,暮瑟自是沒有意見。
翎城,一座依山傍水的美麗城池,其最南邊的淩水鎮雖佔地面積不大,卻是翎江兩岸客商往來的必經之地,熱鬧程度與之府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一月中旬,距離年節只剩一個多月,恰是兩岸客商最繁忙的時節,每天都有大批次的船隻停靠在碼頭,又一批批送走,纖夫、船伕、漁民、遊客、商賈等形形色色的人群摩肩擦踵,幾乎將碼頭堵得水洩不通。
韓珍母子正是在這樣一個忙亂的時節裡,如同遊魚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座江邊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