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婉不哭了,也不怨了,靜靜地閉上眼,又使勁睜開,用袖子抹了把淚:“阿姀,你的話我明白了。今後我一定多往好處想想,在家裡照顧好孩子們,等他平平安安歸來。”
姜姀也隨著她祈願。祈願遠去京城的兩人平安、順利,還有那位素未謀面的老將軍,也願他能健康、平安。
灶房裡又升起了熊熊烈火。
正巧這會兒蘭英嬸也下來了。本來是打算來吃飯的,看今日到這會兒兩個人還在摸摸索索備菜,就知道是因著那兩位離開的事情耽擱了。
左看看,李秀婉面上還有些紅腫,顯然是剛哭過。不過眼下神色也如常,甚至嘴角飄起了笑意,熱情地同她打了招呼。
右看看,姜姀則淡然許多,似乎這兩人遠赴京城的事兒對她沒甚影響。
蘭英嬸輕笑了下,她一個早晨都窩在家裡,不敢下來叨擾,生怕說起什麼做起什麼,又觸到了她們的傷心事。
現下看看,兩人都好,那她也就放心了。
所有人像約定好了那般,只做飯、閑聊,與孩子們玩鬧,絕口不提那兩個下了山的人。連開飯時候,李秀婉出於習慣多拿的兩副碗筷,都被沈獵戶不動聲色地收回去。
飯後,姜姀想帶李秀婉出去散散心,便提議一齊到周邊山林裡轉轉。
李秀婉沒有飯後消食的習慣,卻也乖乖聽了她的話,將碗筷收拾了,合上院門,和他們一道出去了。
午後的山林回了點溫。早晨時候還陰惻惻的天,這會兒陽光普照,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狗動動一到了戶外就撒了歡,上躥下跳完全不聽使喚,要不是有牽引繩拴著,還真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了。
被小小的一隻拽著,小果跑得飛快,與哥兒和霜霜也跟在後頭追。
李秀婉幾回喊了“慢點”“小心”,都被他們拋之腦後,急得直跺腳。
蘭英嬸道:“你就讓他們撒開了玩吧。咱們附近,村子裡土生土長的孩子都這樣,都是叫他們隨便跑著玩的。在山裡跑也沒甚大關系,這附近少有野獸出沒,況且現在天還冷著,也沒有蛇,只要不跑到看不著的地方都沒事。你就安心。”
後來也就無所謂了。見孩子們玩得比在京城的時候高興得多,李秀婉也就不再糾結跑不跑摔不摔的問題了。
要她說,這兩個孩子,無論是與哥兒還是霜霜,都不是什麼讀書的料。
老將軍大發慈悲,讓霜霜一個女娃娃跟著去學塾讀書,本是一件好事。孩子們也認真,可就是終日裡瞧著懨懨的,也就在學塾放飯那會兒會高興些。
一開始以為是不適應。後來大半年過去,也沒見得兩個孩子學會幾個字,說上兩句詞。幾次都想叫放棄算了,又不好駁了老將軍的面子。
現在倒好,樂得清閑。她倒真覺得,孩子就得跟狗子、驢子一樣,放在山間野地裡養活。起碼笑容多啊,每日多跑跑,身子骨也壯實。
她和李貴生兩個,加起來認識不超過十個字,不也活得好好的麼。輕松、快樂就完事兒了。
看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樣子,李秀婉心裡也舒坦起來。
在山裡生活就是這點好,計較的、掛心的事兒,被山風一吹,嘩地一下就散了。留下的想法,只有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
舒舒服服的,就好,就足夠了。
思緒被孩子們的驚叫聲打斷。
“娘!”
“姨姨,快過來!”
起初還以為有誰磕著絆著了,各人便都走得匆忙了些。到了點上,見到一大片指甲蓋大小,像一盞盞小紅燈籠似的果子,姜姀才知道他們這幾嗓子嚎的,是為了什麼。
一大片寒莓,長得正當熟。
這種乍暖還寒的時候,最適合寒莓生長。大約是得了前日裡雪水的滋潤,眼下這一片平常常走動的地方,長出了一蹙連一蹙的寒莓,幾乎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似的。
姜姀掐起一顆,用袖子抹抹,送到嘴裡嘗了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