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姜姀這邊,看著沉默不語的宋衍,猶豫了一下。轉瞬一想,兩家既是對門,不好頭一回受邀,就駁了人家的面子。
只得答應下來:“一定,一定。”
李秀婉走後,宋衍終於得以鬆下一口氣,把面上的包巾解了,狠狠喘了幾大口氣。
家裡沒有多餘的布條,他這塊包巾,是姜姀用裁開的麻袋改了改做成的。
麻袋密不透風,偏他又被太陽曬得渾身滾燙,身上熱出了一層細汗。再緊張兮兮地聽她們幾個閑話家常,幾度呼吸不暢,差點兒沒把自己悶暈過勁去。
好在李秀婉當場沒為難他這個破了相的“啞巴”,叫他逃過此劫。可惜明日要去他們家吃飯,總不能還裹著包巾過去。看來這一劫,怕是逃不過了。
姜姀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明日你先跟我往他們家走一趟,就帶著你的鬥笠和包巾過去。總藏著躲著,在鄰裡面前失了禮數也不好。到時你自個兒斷斷,要是肯在他們家吃那頓飯,就抓一抓自己的大拇指。要是不肯,就抓小拇指。我見機行事,再想個說辭,給你送回去。如此可好?”
她想得周到,宋衍沒有理由不應:“也好。”
黃昏降臨,在蘭英嬸家又待了一日的兩大一小,一齊往山下走去。
難得在山道上就聞見了山腰飄來的飯香味,姜姀和小果一路琢磨,絮絮叨叨地做了許多猜測。
“有放了老酒的蔥花蛋”。這是小果聞出來的。
“還有一條紅燒魚,裡面澆了厚厚的醬汁,蔥姜蒜味都很濃鬱。說不定還放了芥子汁,所以聞起來這麼嗆人。”這是姜姀的猜測。
“不對,是肉,是放了醬的五花肉。”
“是魚。”
母女倆爭論不休,一路吵著鬧著,回到了草屋。
為了驗證誰猜得更準,姜姀帶著小果登門,就為看看宋衍嘴裡頂厲害的廚娘,在遷居頭一日做了哪些好吃的。
來開門的是李貴生的兒子李與,家裡都叫他與哥兒。
與哥兒長得虎頭虎腦,腮幫子滾圓,好似在裡頭塞了一對汁水飽滿的葡萄。雖是個小男孩,但還沒到變聲期。這會兒開了口,嗓音甜甜糯糯:“嬸嬸好,小果妹妹好。來我們家是有什麼事嗎?”
被這麼小的孩子一問,姜姀都不好意思說,是專程來看他們家今兒個夥食有啥的。
倒是小果給她解了難,大大方方地跑進去,在石牆壘起來的院子裡,自來熟地溜達起來:“你們家的飯食味太香了,我想來看看都做了些什麼。”
與哥兒面上緋紅,走上前,牽了她的手進屋:“光看看哪知道味道,來嘗嘗唄,我孃的手藝可好了。”
此刻,李貴生家的窗戶半敞著。姜姀仰起臉聞聞,似乎又有別樣的香味飄來了。有酸溜溜的醋味,還有蔥花、肉末在油裡爆過的油香。
再聽裡頭一滋啦,該是把食材撥進去了。鍋鏟在鐵鍋裡翻炒,鏗鏘作響。不一會兒,屋裡就傳來兩個孩子哇哇的叫喊聲。
“姨姨,真好吃!”
“娘,好香啊——”
一聽就是方才進屋的與哥兒和小果。
姜姀也進屋去。
李貴生家的屋子是三進的,約莫有她現住的這間草屋的一倍大。裡頭磚牆縱隔,隔出了一間內堂,三間僅能塞下一張床的臥房,還有獨立的灶房、茅房和洗澡間。牆邊挨著的,還有一間拿來囤糧放雜物的庫房。
整體瞧著,佈局緊湊,五髒俱全。
小果正在灶房裡歡呼雀躍,一回頭,瞅見她娘親進了屋,興沖沖地跑過來:“娘,你猜得沒錯,是肉,放了很多很多醬的肉。”
幫她抹去嘴邊掛著的醬汁,姜姀笑道:“看出來了。”
小果不好意思地扭了下身子,又將她娘親也拉到了灶房裡。
灶臺上架著兩口大鐵鍋。其中一口鍋裡咕嘟嘟冒著泡的,就是小果方才說的醬肉。李秀婉正揭了鍋蓋改大火收汁,再過沒多久,應該就能出鍋了。
另一口鐵鍋蓋著蓋,應該就是方才那股子酸勁兒的來源,只不知鍋裡煮的是什麼乾坤。
再看灶臺邊上,鹽、糖、五香料、鮮粉,裝在收口的瓦罐裡次列擺開。肉醬、豆醬、老酒、陳醋、姜水、芥子汁還有菜籽油、豬油,都滿滿地裝在罐子裡。
一旁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兒油漬水漬都沒往外漏。
李秀婉笑眯眯的,也夾了一塊肉給她嘗嘗。姜姀扭捏著不好意思接。小果來湊湊熱鬧就算了,她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好意思,來人家家裡蹭菜呢。
身旁的兩個孩子都跟著起鬨:“啊,張嘴。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