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智取
鑼鼓喧天中, 兩人從人群裡擠出,往壽叔的雜貨鋪走去。
原本這趟下來是打算去白定村走一走的。可惜挑筐裝不下,便沒有把先前沒賣掉的竹簸箕和竹篩子都帶下來。那就沒必要刻意往那邊走一趟。
沈獵戶是有些想家, 但一想起當初那些人對嬌嬌指摘,並覺得也沒那麼想了。再說了,有家人一道住著的那才是家。他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的, 哪用得著想那個。
一路上,姜姀心裡都樂滋滋的。今日可真是大豐收。
除開要還沈獵戶的那些錢和那個胡餅, 以及折現給他的一半麻布,她一共收獲了一百五十一文。額外的除了麻布和紅雞蛋,張阿嫂還很大方地給了他倆一人一塊喜糖。
小果這樣喜歡吃甜, 要知道她娘親下山一趟, 不僅買了好多糧食回去, 還給她帶了胡餅和飴糖, 可不曉得要有多高興嘞。
兩人到雜貨鋪買完東西後, 打算從村西頭上山。不料還沒走出兩步,迎面便撞上了一堵人牆。
姜姀抬頭看去。來人長得兇神惡煞,眉間嵌一道半指長的傷疤,面上橫肉堆疊,嘴角掛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垂著頭,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這不是老三家的那個嗎?你男人當初借了我的錢, 還沒還就見閻王老子去了。你這個做媳婦的,總得幫著把錢給還了罷。”
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姜姀飛快地在腦子裡檢索了一番,隱約對這個人有一點印象。
這人應該是白澱村裡正的侄子,仗著自己身後有人, 常年在村子裡橫行霸道。可憐裡正一家子都是極好的性子,偏生出這麼個禍端,幾次為著他差點兒被村民給罷了。
見她沒什麼反應,那人又說道:“不認識我了?我是陳雙啊,你們新婚之夜就是我沖了你倆的喜把他拽走的。聽說你至今還是個雛兒。那一家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樣一個大美人放在屋裡頭,也不先便宜便宜自己人。”
沈獵戶聞言氣極,伸出扁擔就要抽在男人身上。可惜同樣是八尺壯漢,他這個歲數大的明顯不敵那些年輕的。再說對方人多,除了做頭頭的陳雙,身後還站了三個油裡油氣的小夥。
見他要動手,幾個人一齊過來將他按住。要不是他力氣大尚能掙紮,這會兒恐怕已經被他們按趴下了。
好在村西頭熱鬧。今日村子裡不少人也趕著去隔壁討彩頭,這會兒正紮堆回來。見陳雙光天化日欺負人,一群人被他弄怕了不敢靠近,只遠遠地看著議論。
陳雙不敢繼續動手,讓身邊的幾個將沈獵戶放下,掌心使了把力,將他推回到姜姀身邊去。
“別想著有人會幫你。那些人什麼尿性老子清楚。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替陳三郎把錢還了。要麼我就在這兒辦了你,反正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你一個黃花閨女,爛了名聲,以後就甭想再見人了。”
被他冒犯的言語氣到,沈獵戶差點又沖出去。姜姀伸手將他攔下:“阿叔,他們人多,咱們打不過,我來就好。”
沈獵戶驚詫的目光從她面上劃過,見她神色篤定不像是沒把握的樣子,便朝她又走近一步,以防對面那幾個人突然發難。
“陳雙是吧?”姜姀道,“我不知道陳三郎欠了你多少錢,我也不在乎這個。按照我朝律法,我既已從陳家分出來,那就證明我與那家人已無瓜葛。那日的分家文書還是你叔叔陳裡正親收的。你要實在不懂就問問他去。”
“再說了,陳三郎入土已經超過五年。律法上有說,死者的債務由家裡償還,但一旦超過五年的年限,沒人追的那部分便不作數了。你要是真急著討這個錢,怎麼這五年時間裡不去陳家找我,非過了追溯期才來。這事兒擺出來,便是裡正出面你也不佔理。”
陳雙從鼻孔裡哼出一口氣:“你甭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老子聽不懂,也不想聽。老子只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我就簡單點同你說吧,陳三郎欠的錢跟我沒關系。若你非要強來,那周圍還有鄉親們做個見證。等到時候官府來抓你,就有個正經的由頭,說你明明與我身在同村,卻不在五年期內過來討錢,偏在這個檔口鬧事。這不是故意找碴是什麼。”
陳雙挑了下眉頭。
“我知道你不懂得這些。自北方打仗以來,官家為了防止流民暴亂,定下的律法比先前嚴苛不少。你要是敢當街行兇,那不就等於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拿你開刀拿誰開刀。到時候便是連你叔叔陳裡正出面都保不下你。”
說到這裡,陳雙看起來才有些怕了。他抿住嘴唇屏起呼吸,將身側聽得畏畏縮縮的三個都看了一眼。
裡頭有個長得瘦猴似的人沖陳雙搖了搖頭,又飛快地眨了兩下眼。這人大約是他們當中出主意的那個,應該是叫他不要硬來的意思。
陳雙瞪了身前的兩人一眼:“算你們走運。等著瞧吧,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辦了你倆。”
他匆忙離開,周圍一片嘩然。那些個圍觀的村民見沒了熱鬧,也三三兩兩地散了。
掉了個頭正打算走,姜姀忽地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叫的還是“老三媳婦”這個稱謂。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尖銳刺耳,一聽就知道是那個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