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卻沒有絲毫睡意。因為她發覺屋裡討人厭的那位一直沒睡。
他的呼吸時重時輕,時而緊促時而平緩,完完全全不是一個睡著的人應該有的節律。
大老爺們睡不著怎麼辦,多半是餓的。
可她的失眠卻不是因為這個。前兩日她還能把躺著的這位當成木偶人。如今人家醒了,有手有腳能說會道,再要欺騙自己,可就做不到了。
實在躺得難受,她爬起身瞅了瞅。
月光透過窗紙,薄薄地籠罩在那人稜角有致的面頰上。他一雙狹長上揚的眼睛大睜著,寬大的手掌包住竹排的一頭,時不時地用掌心摩挲,發出不易察覺的沙沙聲響。
姜姀不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朦朧中只見他掌心用力,似乎是想撐著自己從竹排上坐起來。
但礙於身上實在痛得厲害,幾次嘗試,都未能挪動寸餘。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怕不是內急了吧。
接觸下來,從他寥寥幾句言語中就能斷出,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所以不可能容忍自己穿著開襠褲就地解決在屋裡。
姜姀輕聲地咳嗽了一聲。那人倒頭裝睡,手指垂掛在地上,合上雙眼彷彿先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夜晚時分的人心總是柔軟。白日裡鬧過一通,發洩過,她氣也消了。況且總不能任憑他清醒後還把草屋當茅房。他肯拉,她還不肯收拾呢。
翻了個身,她離開草蓆,蹲到那人跟前:“我知道你醒著。”
那人起初還犟了會兒,但明顯察覺到面上落下的目光毒辣,後脖頸一涼,聽話地把眼睛睜開了。
“想方便嗎?”
他眼神躲閃:“嗯……”
“如果我扶你的話,能起得來嗎?”
“不知道。”他聲音很沉,始終埋著頭,試圖把自己的雙眼藏在身上蓋著的舊衣下面。
“那我試試。”姜姀道,“你身上別使勁兒,疼的話跟我說。不過別太大聲,孩子還睡著呢,別給她吵醒了。”
那人又輕嗯了聲。
姜姀站起身,繞到男人身後,雙手架住他的肩頭,像鏟車那樣把他朝斜向上的方向鏟了一通。
男人牙關咬緊,發出一聲悶哼。
“疼?”
“沒事,你繼續。”
這時候的後背與竹排間已經現出了空隙。她把雙手插進去,托起他的後背,將他的上半身從竹排上帶起來。
男人渾身顫抖著。應該很疼,但現下他只抽氣,卻不吭聲。
上半身已經坐起,他試圖挪動著自己的下半身。被夾板夾著的那條腿完全使不上勁,好在另一條腿還行。
姜姀半蹲下身給他作支點,費了老大勁,終於把人從竹排上架起來。
轉過身,她沒有低頭,讓他盡力維持住一手搭在她肩頭的姿勢。她把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舊衣替他紮在腰間,算是幫他挽救一下身為男人的臉面。
男人的身體僵住。他的呼吸很急促。
姜姀覺得不只是因為疼,還出於害臊得厲害。她僅僅是貼近,就能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可他現在明明已經退燒了。
兩人一寸寸地向屋外挪動。
好不容易來到屋外,他靠在牆邊,發現更大的問題浮現出來。
先前綁在他腰上的遮羞布擋住了方便用的閘口。他忍著疼把姜姀支開,伸手解開那塊布。想脫褲子,卻彎不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