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文火白粥
裡正略過陳秀花,難以置信地看了陳老爺子一眼。
“誤會,都是誤會。”陳秀花忙解釋,“都是這婆娘自說自演的,可不能信。”
“人證就是小果,小孩子可不會撒謊。至於物證,就是那塊草蓆,應該還在屋前放著,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嘆了口氣,裡正向陳家走去,果然看到捲起放在屋簷下的草蓆:“荒唐,真是荒唐。今日這事,我替你做主。”
姜姀訴求不多,房産田地她都不要,只要求把田地換成等額的糧食作她二人近段時日的吃食。商討到最後,精米和麵粉各要來五升,薄被褥要來一床,外加一把柴刀,一個背簍,兩件舊衣,還有方才新買的那張草蓆。
眾人都覺得她要少了。既是分家,總該把三房的份額悉數拿走。再有裡正主持公道,怎麼也不能讓她吃虧不是。
況且她孤兒寡母的,沒了蔭庇以後吃住都是問題,只要這點糧食哪夠。
但陳秀花摳搜至極,半文銀錢不肯割讓。為這麼點東西,氣得吹鬍子瞪眼,總覺得姜姀誆了陳家,卻礙於裡正在場不好就地發作,憋了一肚子窩囊氣,本就腫脹的臉眼瞅著愈發脹大。
姜姀不願同她纏鬥。分家以後要幹的活計多著呢,一下午的時間都未必夠用。總不能夜裡黑燈瞎火的蜷縮在山林一角,到時候真遇上野豬黑瞎子什麼的,連累小果也遭殃。
雙方協商一致後,裡正寫下分家文書。圍觀的村民都來做見證。兩夥人在上頭按下手印,這事便算大功告成。
謝過裡正和村民,姜姀頭也不回地帶著小果朝山裡走。
午後稀稀拉拉地下了幾滴雨。大霧漸漸散去,氣溫比晨時冷下不少。
披上舊衣,揹著沉甸甸的竹筐,她領著小果抄近道上了大羅山。憑記憶尋去,在山腰處的澗水旁找到了一間茅草屋,也就是她們今後要定居的地方。
這處風水寶地最初是由原身找到的。記憶中,原身也曾動過分家的念頭,一次挖野菜時借機和妯娌走散,七彎八繞地來到了這裡。
裡頭原本住著的鰥夫年事已高,又在山裡摔了一跤,沒多久就撒手人寰。於是草屋閑置下來,被她巴巴地看上。
可原身到底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深入人心的封建禮教思想始終制約著她的行為,加之她受陳家人磋磨許久早沒了銳氣,分家這事就一直拖著。一拖二拖,拖到人沒了,還是沒能從那吃人的家裡出來。
姜姀在草屋門前佇立良久。她心想著,這次不一樣了。
命運的齒輪既轉到她這兒,她會帶著原身未完的心願活下去,再把她們的小日子一點點過好。
正出神,小果甜甜的嗓音從手邊傳來:“原來娘說的住在山裡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咱們要住在山洞裡呢。”
小孩子的想象力就是豐富,但她事先的確沒和小果透過氣。難為這孩子以為要住山洞還跟著自己出來。
“小果推門看看,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了。”
歡天喜地地推開門,小果被嗆人的灰氣逼退好幾步,小小的臉蛋皺成一團:“娘,這味道也太大了。”
“你先在屋外等等,我進去開窗。”
輕輕“嗯”了聲,小果一蹦一跳地走到一旁蹲著。
姜姀放下背簍,皺著眉頭進去。眼前的場景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許多。
屋子裡結滿蛛網,除卻這個,其餘的像是被人洗劫過。堂屋空蕩蕩的,地上躺著半條破麻布,長滿雪花似的黴點。原本放桌椅的位置徒留幾個深色的窟窿印,想來是屋子閑置以後被人搬了去。
抬頭看向屋頂,頭頂的椽子上結滿黴斑。這樣布滿黴菌的屋子,住久了是要生病的。但眼下她二人無處可去,只能在此處暫且安頓下來。等到時候賺了錢,再想法子給這間屋子翻新一下。
往西向走,灶房裡留了兩個破碗。
灶坑裡的草木灰結成了團。稍微扒拉兩下,從角落裡挖出來一個模樣尚且完整的陶釜。難得的漏網之魚,看樣子洗洗還能用。
肚子恰合時宜地咕咕叫起。方才沉浸在分家的喜悅中,一時間忘記了餓,這會子看到陶釜倒是想起,從早晨開始,兩個人都還沒吃過飯呢。
將三面窗子推開,姜姀捧著陶釜和破碗出去,順手把方才拎上的破麻布扔到屋外。
這個傢什麼都缺,將就將就能用的都不能丟。麻布拿來擦身夠嗆,但用來當個灑掃用的抹布還是足夠的。
側身看去,只見小果蹲在背簍旁,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裝白米的麻袋,又舔舔幹澀的嘴唇,嚥了口唾沫。
目睹全程的姜姀心裡很不是滋味:“餓了吧,我去把陶釜洗洗。一會兒咱們煮粥吃,煮得稠稠的,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小果轉過頭,圓溜溜的眼睛登時亮了,但這種明亮曇花一現似的只持續了一會兒,很快變成滿眼的擔憂:“娘,就這麼點白米,吃光了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