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容朝粟筱伸出手。
粟筱猶豫道:“娘娘,您才剛醒不久,都還沒有吃東西,奴先抱著皇子,等小廚房呈上飯菜,娘娘用了奴再給您?”
姜悅容不作聲,足以給人難以承受的壓力,粟筱小心地把孩子放到姜悅容手中。
其實雪團的重量對姜悅容來說還好,她坐靠著,雪團坐於她的腿上,霎時安靜下來,安安靜靜地坐著。
姜悅容蹙眉:“怎麼瘦了許多?”
雪團在白蘇宮,乳母喂得白白胖胖,抱著十分有重量,如今顛著明顯輕了諸多。
程美人不由感嘆:“這小家夥在我那兒總是熟悉不了,每日睡醒哭,哭累了睡,睡醒又哭。實在累不住才進得少許奶水,才幾日光景,就已是這個模樣了。還得是娘娘得他喜歡,乖覺下來。”
不必姜悅容吩咐,粟筱已經去叫乳母來,雪團好好吃上一頓奶。
不多時,孩子睡去,粟筱讓乳母帶去偏殿照顧。
就如姜悅容所言,宮裡陸陸續續死了那麼多人,能說得上話的已經不多了。程美人看著看著,眼裡冒出淚花,她也不知自己哭個什麼勁。
姜悅容正要與她說說話,江喆海帶著形形色色的宮人呈上賞賜,甩過拂塵單膝跪到她面前,“娘娘萬福金安!奴奉皇上命,前來恭賀娘娘蘇醒。皇上有要事在身暫不能親自前來探望,還望娘娘見諒。皇上說,晚膳前,他一定會來看娘娘。”
榮寵再複,姜悅容很是平靜。
平靜地接受賞賜,平靜地接過江喆海這位禦前紅人呈上的血燕,平靜地應下齊鄖的承諾。
驀地,她視線落到江喆海的手上,“公公這指甲,是怎麼了?”
江喆海微不可察地抖動,被姜悅容敏銳察覺,她視線稱得上溫和,江喆海蓋住有了瑕疵的指甲,往後膝行幾步,“奴前些日關門不小心夾到手,這些日還未好全。汙穢之物擾了娘娘眼,奴實在該死。”
“公公說笑,公公為皇上做事受了傷,何至於汙了本宮眼。”姜悅容撇開眼,很賞臉地喝了幾口血燕,“辛苦公公走這一趟,粟筱,送公公出去。”
喆海走後,姜悅容將盛著名貴珍品的碗被擱在一邊,靜靜出神。
江喆海兩隻手的食指、中指的指甲中央都長出一條血線。指甲被夾,出現的不該是大片淤血麼?
她怔神的模樣,旁人一看,就像是在生皇上的氣,卻不敢直接在轉話的人面前表露的模樣。
程美人還當她在為皇上的作為傷心,苦口婆心勸道:“皇上對娘娘還是牽掛,自從娘娘昏迷,皇上夜夜守候在娘娘床前。害娘娘的人,也都得到應有下場。皇上想來已是有悔意,娘娘何必與皇上僵持?”
“姐姐,很多事不能這樣算。無論皇上是否無心有意,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嘴裡甜了,臉上的痛就不在了嗎?能不在意,那是自輕自賤。”姜悅容並不在意這次齊鄖的出發點是否為她好,只是講出這件事的不合理。
“理自然是這個理,可天下仍然是皇上的天下,而我們只是他手中的僕從。”
程美人時刻謹記著阿孃的教誨,無論在宮中多尊貴榮耀,她們都低於皇上都是奴僕,皇上一句話定生死。
程美人進宮多番爭寵未有果,灑然放棄,至少她吃穿不愁。後父親受人攛掇,以致家中全番落罪,她孑然一身倒也狂放,誰惹咬誰,可這也只限於想要奚落她的其他妃嬪。
姜悅容與她不同,永州姜家已然接近陳王,陳王陳兵決意謀反,姜家離叛黨一步之遙,皇上對她仍然不變心意。
她此般與皇上冷對,程美人只為她可惜。
要是真就此生分,姜家獲罪,皇上真情不再,她往後可就難過了。
程美人更希望她把握好機會。
“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委屈委屈也沒什麼。”
她是好意,姜悅容並不贊同此念,“姐姐此言差矣,讓自己受委屈的時候,就已經在讓自己過得不好。”
她望著窗外新長的春芽,“皇上是人,我們也是人,只是沒有皇上無上的權力罷了。但即便如此,也能抉擇自己的活法。姐姐的勸誡我能明白,但我不願如此。人的終局都是一個死字,只要做到心中所想,如何都無憾。”
程美人才疏學淺,不太能明白她話中意,眼睛撲閃迷茫,“可是娘娘說了這麼多,當初不也為皇上的作為而傷心?這樣的情緒,您還是在意皇上,不是嗎?既然在意,妥協一下又有何不可?”
姜悅容笑了笑,手指摩挲從姚順儀手中拿回的平安符,摸著上面的銳角,“誰告訴姐姐,我是因為皇上不救阿孃以致傷心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