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躺在一張床上
常年軍營練就的警覺,幾乎在沈淨虞拉弓之際,便已有所覺察。細風微動,揚起地面塵粒,撲簌在他的鞋面衣擺。
崔陟不再言語,目光偏轉,腳步跟著移動,索性整個身子從側對轉為正對著她。
斜斜相隔大半個跑馬場,視線於空中相對,周遭似乎靜止,箭矢相向,看不清對方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項青看到情形立時擋在他前面架起勢,下一瞬被男人眼風熄了勁兒。他放下胳膊退到一旁,精神高度集中地盯著沈淨虞手中繃弦的箭。
崔陟反而前行兩步:“才摸上弓箭,這就心急著要尋活靶子。”唇畔牽出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繼續道:“若能捱到我身,我允你回京外出。”
猖狂至極。憑何要他允許自由?高高在上,委實令人討厭。
沈淨虞抿緊唇,小臂隱有酸意,手勁松開,箭矢嗖地飛過去。
短短幾息,大腦反應遲鈍,有幾瞬空白,又有短暫的幻想,幻想這支箭射中他的胸膛,震驚地睜大雙眼望著她,隨後倒下去。
但這些終究是幻想。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一條弧線而過,箭開始下落,最終紮在離他幾尺遠的泥地裡,箭身錚錚來回彈動出虛影,須臾後歸於平靜。
意料之內的結果。
她垂下眼,把弓箭放回置架,不等對面作何反應,轉身欲走。
幾步而已,崔陟追到身邊扣住她的手,將人拉回,抵在置架側框邊,他挑了挑眉梢:“人沒殺掉,轉頭就想跑?”
伴隨這句話,是沈淨虞臉上浮現出的不加掩飾的遺憾,越過崔陟的肩膀,她看到項青連招呼著幾個小廝一併走遠。她不由想象,若是射中了,她興許也走不了,前一刻刺破衣服射進崔陟身體裡,下一刻她可能就被按壓住關起來,為崔陟賠命了。
在沈淨虞神思亂飛時,他不知如何竟自顧悶笑出聲,沒有被箭射穿的堅實胸膛因笑震震。
崔陟用食指輕抬摩挲起她的下頜,低頭與她的眼睛對視,捱得極近,鼻尖堪堪相觸,呼吸纏繞間,他說得很輕:“又學會一個殺我的招式。”
太近了,語氣繾綣,夾帶似有若無的無奈,像是小兒女間的調情,縱容她的小脾性。
沈淨虞顰眉別開臉,眼神示意架子上的弓箭,清清泠泠:“崔將軍,這是你親身教的。”
崔陟笑意不減,捏了捏她的下巴肉,手掌下滑抓住她的雙臂高舉過頭頂,壓在置架框面。
屬實猝不及防,沈淨虞身體被迫前挺,來不及掙脫,過電流一般,肩背乍然一陣痠疼。她噝一聲,眉宇皺巴巴,崔陟勾了勾唇,抻直她的手臂,揉捏她的肌肉,看沈淨虞緊緊皺起眉,他俯身說:“自己拉伸,明兒個抬不起胳膊就只能我幫你穿衣了。”
晚上柳夢秋回來了。
不知下午項青與崔陟通傳何事,明天就要動身啟程回京,這次柳夢秋丈夫跟著一同回去,崔陟遣她今夜回來伺候收拾東西。
柳夢秋拿著香錘幫她錘肩,“一會兒再泡個熱水澡,疏通經絡。明日免不了又是勞頓,就是還不曉得何時出發,要是走得早,娘子你只得在馬車裡睡回籠覺了。”
沈淨虞把美人錘接過來,自己錘一錘胳膊,“不妨事,左右都是如此,差別不大。”她最近睡眠不好,帶來的安神香也不見多大用處,時常要睡個回籠覺補足精氣神。
今早被崔陟吵醒,一日間堪當做三日來過,精神疲憊不說,身體也酸累。許是如此,又或熱水泡得人懶洋洋暖融融,沈淨虞靠倚著浴桶舒服地享受此時的安寧。
崔陟書房結束公務,徑直走進了東廂房。柳夢秋要去座屏後告知一聲,崔陟大手一揮,讓她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