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了一口氣:“想來,他也早有打算。”
沈岑還想說什麼,卻見一匹姿態傲然的白馬乘著疾風自高空展翼而下。隨著四足落定,它身後精巧雅緻的馬車也逐漸顯現。
朗山掀開車簾,自車廂內一躍而下,朝爍炎匆匆見禮後,便急急地上前扶住池傾。
“帶你主人回聖都,沒有我的命令,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她再去謝家。”
“哦,好好,但主人她……謝公子他……”朗山想見爍炎神色不對,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朗山明白了。”
爍炎摸摸他的腦袋:“這是為你主人好。”
朗山吸了吸鼻子,重重點了頭。
長空萬裡,天高地闊,白馬以極快的速度駛離天都。不知爍炎用了什麼法子,這一路上,池傾睡得昏昏沉沉,竟連呼吸節奏都沒有變過一下。
朗山又變回了小狗的模樣,縮在池傾身邊焦慮地撓著車廂。直到白馬發出忍無可忍的長嘶,朗山才垂頭喪氣地變回了人身,抓著自己的頭發苦悶地嘆了一口氣。
池傾這這一覺睡得深,卻並沒有夢到什麼,隱隱之中,也只聽見識海,彷彿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那聲音起初是極微弱的,連幻覺都算不上。可隔一陣,那聲音便響幾分,等她終於分辨出那聲音的源頭時,卻又彷彿被塞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話。
——是天耀,是天耀透過她在十方海的本體靈樹喊她。
池傾剎那清醒過來,可整個人卻彷彿被魘住一般,不僅動不了,便是睜眼也極困難。
“池傾!池傾!”天耀的聲音很急,彷彿察覺了什麼不對,“靈樹的靈力被封鎖了,你想做什麼?”
——靈力被封鎖了?除了她之外,應該只有爍炎才能做到這點。
爍炎是因為察覺到她妖力幾乎透支,才這樣做的嗎?還是……她已經對龍族另有安排?
得醒過來啊,得醒過來才行。
池傾死死咬緊牙關,記起朗山在自己身旁,用了全力,才勉強抬了抬手指。
朗山焦慮得頭發都抓掉了一把,卻分毫不曾錯過主人的動靜,見池傾手指一動,便立刻撲上去握住她的手輕輕晃起來:“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池傾只覺身體抽動了一下,神識似乎重重砸回了身體裡,她猛地睜開眼,像是順著慣性那樣翻下榻:“朗山!姐姐呢?我們現在在哪?我要回去!”
她說著就要往外沖,可手還沒碰到車簾,一道赤紅色的妖力卻在她面前騰地掀起了一堵結界,那結界無限如同四面堅實的牢籠,將整座馬車牢不可破地罩在期間,以池傾如今的妖力,簡直連半點脫困的可能都尋不著。
池傾閉了閉眼,迫使自己強行冷靜下來,又重複道:“朗山,姐姐呢?妖族現在是什麼情況?”
朗山道:“主人可還記得賣貨郎之事?這些日子,各州百姓暴亂不斷,其中多數妖族皆是一夜之間心智失常。且眾人紛紛傳言,賣貨郎背簍中的邪器,已在各州流通數年,經手的不知多少人,都受了那邪器的影響了。”
“各州哪有那麼多賣貨郎……又哪來那麼多邪器……”池傾喃喃著,思緒卻前所未有的清晰,“是魔族。若是真正的賣貨郎現世,天下大亂,哪還需要魔族如此大費周章地佈局?只是妖族如今的暴亂,究竟有多少是魔族渾水摸魚……各州聖主又如何查起?”
朗山搖頭:“妖王得知此事,下令全部鎮壓緝拿。只是除了聖都和戈壁州,其他各州的情況還是……”
“治標不治本。妖族修煉本身隨心隨性,但凡心魔一生,便比人族修士更以受魔族操控。”池傾低聲道,“七年前賣貨郎之事初見端倪,其他各州雖說也查了,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朗山見她神情不對,連忙安慰道:“主人,妖王說這些事,主人都不必放在心上。魔族詭計,用不著主人和龍族出手,妖王說她能……”
“若非萬不得已,若非當真危機,姐姐怎會將我用這樣的結界困住?”池傾苦笑一聲,打斷了朗山的話。
她抬手輕輕貼上那層赤紅的妖力結界。熱意如滾燙而潮濕的鮮血,自她掌下流淌開來。
比它更強大的結界,活到現在,她似也只有在十方海之上……才親眼見過。
池傾沉默了片刻,閉上眼,將神識投向自己在茫茫海底種下的那棵靈樹中。
“天耀,”她終於回應了龍族少女的呼喚,“我想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破開堅不可摧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