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它當時確實引謝衡玉為知己,記起它曾經那樣欣賞他、親近他,記起在看到他徹夜練劍,小小年紀揮出如此高華大氣的劍意時,也曾打心底裡感嘆過——他確實不如他。
他不如謝衡玉。原來從那麼那麼早的時候,他就承認過。
殘魂的記憶如雷擊而下,連帶著閣老對謝衡玉的預言,在謝衡瑾的腦海中逐漸清晰。
——閣老是有感殘魂對謝衡玉的認可,才會在死前做出那般預言。
這一切,本就是他拉謝衡玉入的局。
——若他與謝衡玉並非如此身世糾葛,他們本該是很好很好的道友才是。
如此心念而起,多年心障似大廈將傾,心魔忽然反噬,謝衡瑾身體劇痛,腦海中卻驟然清明地,忽地冒出了一個念頭。
乍然間,後背冷汗直流。
一切記憶終於完整,他想起自己的雙魂之身——幼年燈市逢魔,他的一魂損傷嚴重,化為殘魂避禍謝家,而另一魂逃出生天,又在荒山重新回到他的體內。
與池傾亡命妖域的那年,他施展血盾殞命,曾經那完整的魂魄徹底消散,彼時他本該身死魂消,卻又被魔族救活。
除了那強行縫合他身軀的邪術之外,魔族還用了什麼手段救活了他?
——是那藏身謝家的殘魂。
思路愈發清晰,謝衡瑾想起這些年魔族佈置在謝家的暗探,又想起自己在重生後不久,便記起了幼年之事——那必然與他殘魂的回歸也有關系。
可是,為何他記起了一切,卻獨獨遺忘了與謝衡玉相關的這段往事?
是湊巧,還是……
謝衡瑾忍著身體的劇痛,死死咬牙望向屋內謝衡玉的身影。
是魔族挑撥離間,是魔族坐山觀虎鬥,以收漁翁之利。
謝家閣老的預言,只指向過他和謝衡玉兩人。魔族要在修仙界暗地攪弄風雲,卻又不敢明面出手相抗,他們便拿他做劍,引他心魔以謝衡玉此人做靶,要他二人相鬥,你死我活。
清光劍術盡出,謝衡玉放出的透明劍意自虛空緩緩消散,謝衡瑾定定而立,忽然搖頭顫聲笑了起來。
魔族操縱人心,機關算盡,就連謝衡玉那樣的君子也被心魔日夜折磨。
可即便如此,魔族何曾想過,謝衡玉會真心實意教他心經,授他清光劍意。魔族又如何能料到,多年前那抹殘魂與謝衡玉之間的羈絆,竟會在此刻被他重新記起。
這一切,晚了嗎?
他使誅心之計,將謝衡玉害成這樣,晚了嗎?
心魔反噬,謝衡瑾嘔出一口血,笑得全身都在發抖。
月光靜謐,夜色清涼,謝衡瑾望著屋內白綢覆目的男人,攥緊了掌心的劍:“兄長。”
他是如此睚眥必報之人,從小極恨被人操縱,他是毒蛇,是餓狼,不到山窮水盡,他從不會低頭。
而此刻,他如此鄭重地稱呼謝衡玉,抱了一顆翻盤之心,也果真有了低頭之意。
“兄長,對不起。”
謝衡瑾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