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未知,待我閉關而出,或有滄海桑田之變,”池傾抬手束起被風吹亂的長發,朝阮鳶笑了笑,“或許那時十方海龍族早已滅族,或許謝家也……若那時我又晚了一步,也是命運使然。”
若當真又到了無能為力的那一步,她不希望自己再一次陷入當年失去藏瑾那樣追悔莫及的愧疚之中。
但不論怎樣,她得知道那一切是怎樣發生的。
池傾嘆了口氣:“希望來得及。”
凜冬的大雪斷斷續續,好似沒有盡頭,整座孤雲城都完全被大雪所掩蓋。許多妖族都進入了冬眠,街上沒有人掃雪,也少有人活動。花別塔亦是如此。
這座建造在險山之上的宮宇,遠遠望去,如同一棵被積雪覆滿的松,過於靜謐地佇立,從而顯得更加險峻。
東至後的第二日,宮侍將池傾這些日子從各處深海採集回來的植物樣本盡數送入了花房。池傾又廢了些功夫,將其盡數搬入了花房深處的密室……當然,還有煉制長命花所需的材料。
花房結界收攏的瞬間,阮鳶望著池傾在那片花海中的身影,某個剎那,覺得這繁花似錦、四季如春的花室,也像是另一個堅固的牢籠。
像是把池傾關在了裡面,也像是把他們關在了池傾的心門之外。
朗山抱著小煤球站在阮鳶身旁,朝著池傾用力地揮著手臂,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海的那頭。
阮鳶想,或許此後的許多年,她都要孤零零地守著這座宮宇了。
她轉頭,對朗山輕聲道:“聖主閉關前,曾交代過一件事。這件事,非你不可。”
……
“啪!”透明的多邊形水晶被打飛出去,重重砸落在地。它異常堅固,即使受到這樣大的撞擊,卻連一條裂隙都沒有産生。
然而一個白衣的身影卻踉蹌著撲過去,倉皇將它拾起。
那白衣男子的雙眼赫然是盲的,只以一條簡單的綢緞覆目,他瞧不清水晶此刻的情形,只能惶然地將靈力送入其間查探。
一旁身著藏青道袍的男子臉上露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卻終是不忍,抬手將好友一把攙起,低低怒喝:“謝衡玉!你究竟在做什麼?!”
謝衡玉沒有理睬他,只是兀自捧著那水晶用靈力細細查探,許久之後,他才抬起頭,重新將水晶收入袖中,淡淡道:“唐呈,你試探我。”
“不然呢?你當時說要學煉器之術,我是當真替你開心!我只當你是徹底放下了,打算另起爐灶,從頭來過!”唐呈聲線顫抖,幾乎扼腕,“你這樣的天賦,什麼做不好?為何偏偏……”
唐呈指著謝衡玉的衣袖,聲音急得像是能冒出火:“你當我沒見過好東西?這樣的靈器,不就是那妖王所鑄的浮生一夢?你要學煉器,煉什麼不好?為何偏偏做了這麼個玩意兒出來?!”
謝衡玉的神情很平靜,簡直將唐呈襯得小題大做:“你多心了。”
“我是不是多心,你自己心裡清楚!”唐呈壓著怒火,沉默了片刻,卻終是按捺不住,聲音越發淩厲,“那個女人除了一張臉,究竟還有什麼好的,值得你掏了一雙眼睛還念念不忘?”
“謝衡玉,你就非要自輕自賤至此?!”
“唐呈,夠了。”謝衡玉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嫌我落魄,收留我在此,我很感激……”
唐呈猜到他後頭的話,怒不可遏,厲聲便打斷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快閉嘴吧!”
他重重喘息著,煩躁地搖了搖頭:“我只問你一句……你用這東西做了什麼?你就算沉淪於幻象,也要去見她是麼?你還不死心?!”
“沒有。”謝衡玉抬起頭,卻忽地想起冬至雪夜的那個夢境,那個夢裡的池傾……和往常不太一樣。
他這樣想著,聲音略帶了些猶豫,卻終是道:“妖王於煉器之道上無人可及,我這浮生一夢,沒有做成,也造不出什麼幻境。”
“沒有做成、沒有做成。”唐呈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些許,“罷了,好不容易讓你把酒癮戒了。要再來個浮生一夢,我怕是也要厥過去……容之,你還是……想開點吧,妖族前不久剛核實的訊息,我都沒敢跟你說。”
“——那個銀葉谷谷主,據說在戈壁州停留了大半個月,直至霜降前後才走。”唐呈緊緊盯著謝衡玉被白綢遮擋的小半張臉,“若如你所言,他們青梅竹馬,久別重逢,死灰複燃……這大半個月,他們會做什麼?”
“你怎麼還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