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她從未見謝衡玉哭成這個樣子……
謝衡玉按著池傾的五指逐漸施力, 一點點攥著她纖細的指骨,極具壓迫感地貼近。池傾感受到他熾熱而急促的呼吸聲落在她耳畔,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 有些別扭地打了個寒顫。
謝衡玉察覺到了她的僵硬,自然而然將它理解為排斥,他的眸底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身體卻越發用力,將懷中的人一點點逼近樹幹。
池傾的身體背對著謝衡玉被抵在樹上, 粗糙的樹皮隔著布料仍然蹭紅了她的面板。她深吸了一口氣,心底為眼下這不合時宜,又堪稱混亂的姿勢生出些羞惱之感, 於是伸出空著的那隻手用力拍了拍謝衡玉, 試圖喚回他的一些……理智。
謝衡玉皺眉盯著池傾, 在手臂被她急促拍打的下一刻用力將其桎梏住, 拉伸似地撐到了頭什麼。”他聲音微沉, 調子比從前緩慢許多,透出些令人心驚的壓迫感,“怎麼現在……說不出口了?”
池傾張了張嘴,聲音都打著顫:“我……謝衡玉……”
“我想聽的那些話,你曾經哪一句沒對我說過?現在不可以?”她看不見他神情痛苦的臉,只聽見他聲音中帶了些涼涼的笑意,那調子很危險, 令她聯想到纏著樹枝的蛇,嘶嘶吐信的聲音。
她的身體因此更加僵硬,愧疚和不安如巨浪將她瞬間拍進刺骨的海水中。她的呼吸亦逐漸急促起來,因看不見謝衡玉的表情而點滴累積的驚慌,使她掙紮的動作更大了一些。
池傾試圖轉頭去瞧他, 然而視線不過剛掃到謝衡玉的小半張臉,忽然脖頸微緊,卻是被男人抓著後頸,將她的臉重新別開。
池傾:……
她忽然間不動了,像是洩了氣一般,被他老老實實地按在身下。兩人之間的氣氛陷入死寂,分明是曖昧的動作,卻有種鋒芒相對後的疲憊。
良久,謝衡玉低聲道:“怎麼不掙紮了?”
池傾的臉頰被樹皮壓出了紅印,此刻已經微微有些發燙,不需要對鏡,她已然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是多麼狼狽,可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垂著眼,乖得像是剪了利爪的貓。
“我剛剛……看到你哭了。”片刻的沉默後,她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你鬆手,我替你擦擦。”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近乎崩潰的吸氣聲,緊接著,池傾感到原本被施加在自己手腕、後頸和腰際的壓力盡數被松開。
她撐著樹幹回身,對上謝衡玉顫抖泛紅的灰眸——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中失控地墜落下來,像是某類支離破碎的寶石,叫人瞧出一種無可挽回的遺憾來。
即便有方才驚鴻一瞥的心理預期,但池傾在正眼看清謝衡玉面容的瞬間,還是愕然地呆在了原地。她方才抬起的手有些好笑地懸在半空,像是完全石化了一樣地與他四目相對。
她從未見謝衡玉哭成這個樣子,那雙眼像是暴風雨前寧靜而灰暗的海面,曾經情誼繾綣時流動的光早就不知散去何處。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毫無情緒地落在她身上,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緩緩從裡面淌落,沒有委屈,更沒有憤怒,只是停不下來似地,看著她哭。
池傾嚇壞了,是切切實實被謝衡玉這樣子嚇到。她感到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挖出來剁了個稀爛,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無可奈何地看著,卻生不出一點阻攔的力氣。正如此時她失魂落魄地看著他哭著的樣子。
兩人對視不知過去多久,池傾才如夢初醒地抬手觸碰他的臉頰,可就在指尖即將觸及他面板的瞬間,卻被他躲開了。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他眨了眨眼,最後兩滴淚水順著那消瘦的面頰滾落,晶瑩一閃,最後消失不見,“之前你給我的那兩個選項,此刻你有答案嗎?”
池傾攥起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此只能沉默。
從前,她是仗著謝衡玉欠著她贈花的恩情,硬將他留在花別塔,脅迫他做出了種種抉擇。可事到如今,他對她有多少救命之恩,她又對他有多少傷害欺騙,這種種情誼加加減減,早就不是池傾可以算得明白的了。
她理不清他們如今的關系,更彷彿失去了定義彼此關系的資格,因此只能沉默,甚至在這沉默中,帶了些畏畏縮縮的難過。
謝衡玉等了許久沒有得到她的答複,心髒一點點沉下去,疼得麻木了,好像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一樣。
“我知道了。”終於,他恢複了冷靜,語氣淡淡的,如同小蝸牛重新鑽回了薄薄的殼子裡,至少不再會把柔軟的身體暴露在令人難堪的空氣中,“等完成了答應來炆大護法的事,我會離開。”
池傾的眉頭不知從何時開始便一直蹙著,聽見他說這話,擰得更緊,她看著他往森林外走,猶豫了一瞬,立刻跟上:“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想留在妖族,當然是可……”
謝衡玉的腳步不停,走得更急了一些,他本就腿長,這樣走路帶風似地趕路,池傾小跑了幾步才追到他身側。
“做完了該做的,還留在這兒,有意思嗎?”謝衡玉這話像是在反問她。
池傾咬了咬唇,立刻補充:“那……如果你想回到修仙界,無論是想要重新拿回白馬盟的實權,還是要做其他什麼事……妖族都會幫你。”
謝衡玉看她走得很著急,步子不自覺地放緩了些,一邊聽著她的話,喉中一邊洩出聲略帶自嘲的輕笑:“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