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池傾思緒走到這裡,忽然間卡殼了一下,腦海中驀然浮現出那給了公儀夔最後一擊的,極似藏瑾的人影。
雖然她總覺得是自己當時看花了眼,但即便那人影並不是藏瑾——一堆本該屬於魔族的屍傀之氣,卻在關鍵時刻幫了自己一把,已是不爭的事實。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池傾原本不願提及自己瞭解了謝家求花之事的始末,故而才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謝衡玉。可如今,她倒是真的將自己給繞進去了。
謝衡玉的眉心在聽到“梧桐島”三字的時候微微一動,他一下下梳理著池傾的長發,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既然妖王讓你去梧桐島,說不定所有的答案都會在那裡水落石出呢?”
池傾哼哼道:“你這樣說,可見這一局梧桐島必然參與其中。”
謝衡玉搖頭:“或有可能,但也有例外。”
“怎麼你也開始講這些模稜兩可的話了?”池傾笑著掐了掐他的手指,“我只聽說不做賊不知銷贓地,若我們在梧桐島能得到一切想要的答案……”
她眼神暗了暗:“那這地方,定然是留不得了。”
池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了點肅殺的涼意,這種殺伐果決的氣質似不太該出現在臥榻之上,但這氣勢逼人的話由她出口,倒也不顯得違和。
謝衡玉想了想,望著池傾的目光愈發溫和:“有關梧桐島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太多。但如果你有所顧慮的話,去那之前,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這人曾一度探訪過梧桐島,且與你也有一面之緣。”謝衡玉道,“是唐呈。”
池傾聞言,腦海中登時浮現出那個身著道袍,手握煙鬥,有些混不吝的青年。她想不到這人與謝衡玉的氣質行事皆相去甚遠,可兩人關系卻十分不錯,不免生出些興趣來。
“好呀。”她又趴回謝衡玉懷中,饒有興致地探頭朝他笑了笑,“你這位朋友倒有點意思,聽著是個自由自在的富貴閑人?你們怎麼認識的?”
謝衡玉由她這一問憶起往昔,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他是唐家的公子,之前我們去的航管處便是他家管轄。白馬盟初創的時候,我們因一些瑣碎事務相識,後來他便時常會來白馬盟找我,一來二去就熟絡起來了。”
池傾眨了眨眼,語氣有些失落:“好平淡的故事,和我想的又不太一樣。”
謝衡玉將她攏在懷裡,笑道:“不然你以為呢?”
池傾道:“看唐呈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是風花雪月、紙醉金迷,呼朋喚友喝酒談天的人呢。沒想到只是來白馬盟……他來白馬盟尋你,一般是做什麼呢?”
“來看我做機甲。”謝衡玉垂眼瞧了池傾一眼,心中泛起一絲奇異的不悅。雖說唐呈是他的好友,但他聽這個名字從池傾口中反反複複地念出,竟然有些吃味。
他伸手捏了捏池傾的臉:“……你覺得他怎麼樣?要我約他出來嗎?”
“當然啦,不是要去問梧桐島的事嗎?”池傾面板白,即便謝衡玉下手不重,仍然泛出些紅來,“他……應該挺好的吧。”
謝衡玉的眸光沉了下去,指尖輕輕蹭過池傾臉頰的紅印:“那若是和濯鹿比呢?和你從前的……不,若是和我比呢?”
池傾一怔,這才總算意識到謝衡玉竟然又是在吃醋,這種念頭的出現讓她心口酥癢了一下,不自覺地生出一種喜悅又好笑的情緒來。
其實從前,她的那些男寵並不是沒有當著她的面撒嬌吃醋賣乖,可她心裡知道,他們不過是覺得那樣能討得自己歡心,而故意做出來的姿態。
像謝衡玉這樣暗戳戳地較量權衡,最終實在忍不住,拉著自己小心翼翼地求一個答案——這樣謹慎又別扭的樣子,池傾還真的沒在旁人身上見過。
她因而生出一些調侃的心思,裝模作樣地沉思了一會兒,小聲道:“其實我覺得你有些時候太悶了一點?像唐呈那樣的性格,就很好親近。”
謝衡玉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整個人怔住,隨即連肌肉都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池傾抬起眼,含笑看著謝衡玉那雙微微放大的,難以置信的瞳,她剛想取笑他,就見那灰眸顫了顫,似有什麼東西碎開,伴著那殫精竭慮的疲憊緩緩淌出來。
“我……”她終於察覺到不對,下意識握住謝衡玉的手,試圖安撫他突然低落的情緒。
但謝衡玉彷彿陷在那裡面,怔怔看了她許久,呼吸都錯落。
“傾傾,池傾……”他低聲叫著她的名字,用力將她納入懷中,聲音裡是都是苦澀的不安,“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