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身形不穩,重重撲在謝衡玉後背,他本用劍支撐著身子,如今被她一撲,下意識像回身接住她,可身子一晃,兩個人連帶著一起落在了地上。
謝衡玉眼前全然是模糊的,兩個人血淋淋地倒在一起,他只來得及勉強抬手撫上她的手指。
“沒、咕嚕嚕沒事……”他試圖出聲安慰她,嗓子眼咕嚕嚕地,卻只冒出一口口鮮血,池傾勉強撐起身,看見謝衡玉那張完全被喉中鮮血覆蓋的臉,哀慘地愣住,許久後竟要哭不哭地笑了出來。
“……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到這一步。
不是說……讓他走了嗎?為什麼又會這樣呢……為什麼和藏瑾一樣呢?
她伸手去擦拭他臉上的血漬,可不知何時,她的手也滿是鮮血,汙糟糟的一片,將他的面容抹得越發模糊。
池傾感覺自己腦子裡的一根弦彷彿崩斷了,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彷彿又變成了多年前的那棵血糊糊的銀葉子樹。
可是多年前的最後,是爍炎找到了她。
現在呢?在著遠離聖都的修仙界,還有人會來嗎?
蹣跚的腳步聲從身邊傳來,落葉被踩得沙沙作響,池傾無力地抬頭朝那聲音的來處望去,正對上公儀夔那一具披著外衣的骨架子。
那骨架子滿身都是血,比謝衡玉好不到哪裡去,彷彿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
他空洞的眼眶盯著池傾,彷彿有悽厲的風聲從口裡穿梭:“花……花……”
池傾死死盯著公儀夔,一句話都沒有說。
“花花啊啊啊……”那枯朽的骨架朝她抬起手,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半步化神最後的靈壓依舊令她感到了死亡的逼近。
池傾慘笑起來:“有沒有可能……真正的七傷花,我從沒有留在自己身邊?”
靈壓迎面而至,屍傀狂吼,山體塌陷。
池傾緩緩閉上了眼睛。
混亂的生死一線,誰都沒有注意到,縷縷暗慘慘的屍傀之氣從謝衡玉體內,從山腰下的阮鳶體內,從無數幹屍體內迅速湧出、聚集……驟然朝池傾撲來……
驟然,擋住了公儀夔的動作。
“喀拉喀拉、嘩啦啦……”
預想中的死亡並未到來,骨架散落的聲音傳入池傾耳畔。
她睜開眼,只見黑色的靈壓徹底散去,天光和樹影一同照著她的眼睛而來,恍惚之間,一堆白骨從她眼前噼裡啪啦地落下。
白骨前,她彷彿看見一團聚集的屍傀之氣正緩緩散開。
那屍傀之氣聚集的樣子……很像是、很像是……一個人……
池傾恍惚覺得自己眼花,下意識往身旁謝衡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他。
那麼……那個影子是……
她勉強站起身,甩開謝衡玉回握著自己的手,定定朝那邊走去。
屍傀之氣就這樣在漫天散去。
她困惑地歪了歪頭,視線逐漸地、徹底地失焦。
“藏瑾……藏瑾?阿瑾。”失去意識之前,她以為她真的再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