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撕開幻夢,拉起謝衡玉的手。……
浮生一夢被池傾緊緊攥在掌中, 捏得久了,有些汗濕,可她卻毫無所察, 怔怔盯著謝衡玉的臉。
他……臉上的笑容實在太苦了,那雙她一向熟悉的灰眸雖是微彎的,可裡頭卻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悲傷和懊悔甚至還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她似乎能看得見裡面含著某種深刻的厭棄。
這種情緒, 都是藏瑾的眼裡不會有的。
藏瑾在她面前,是不會偽裝的。他雖不常笑,可那雙灰眸對她彎起的時候, 必定只有正向的情緒。
他不會像謝衡玉那樣, 明明都快哭了, 卻還強撐著笑意。
池傾緊攥著手, 一時恨極了, 恨他為何要用那雙眼睛這樣對著她笑,也恨自己為何被放在這個無能為力的位置,迫不得已地看著謝衡玉在這裡“渡劫”。
而那廂謝衡玉剛站起身,門口倚著的紈絝立刻調整了動作,他“噌”地直起身,怒視謝衡玉道:“怎麼了?自己做的事,你還兇起來了?我告訴你, 我今天可不是來和你打、打架的,我是來帶你去宗祠的!讓你研究這歪門邪道,今天就好好治治你……”
“機甲術,” 謝衡玉平靜地看著那紈絝,“它不是歪門邪道。”
紈絝冷笑一聲, 諷刺道:“我懂我懂,你又要說……機甲術不是歪門邪道,機甲術是失落的正統之術。若天下都能普及機甲術,便不會發生以暴壓人、霸淩弱小之事了。對吧?呵呵。”
紈絝捏了捏自己的脖頸,轉頭望向書堂外那一堆被黑暗遮蔽的機甲殘骸,挑眉道:“喏,那堆就是長公子你的寶貝機甲,都是從那些外門子弟身上扒下來的,你自己去看看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是不是就是那些機甲的問題——不過我可告訴你,這些東西大宗司都親自檢查過了……我聽他親口說了,沒人陷害你,這都是你非要走這些歪門邪道,咎由自取的下場!”
謝衡玉走到門口,星灰的眸沉沉望著屋外對著機甲的空地,沒有上前檢查,更沒有再反駁紈絝的話。
——他知道結果的,曾經不論檢查了多少次,結果終究是那一個。
就是他自己……出錯了,他手中的第一批機甲,遺漏了一道看似毫不起眼,卻能影響宗門夜獵安全的咒術。
夜獵的森林中,有一種蛾子,見光就撲,撲到光便會激動地自燃。那雖只有一點小小的火點子,落在機甲空隙之處,卻很容易直接引燃裡面的材料。
謝衡玉做這套機甲的時候,幾乎什麼都想過了,他把那些機甲之間的空隙縮到最小……
可是,卻忽略了夜獵時那隻小小的飛蛾,燃出了更小的火星。
那次夜獵,外門的弟子都參與其中,是他親眼看著興致勃勃地穿上了那套機甲——在這之中,有他曾經的同窗,有與他並肩過的兄弟,也有一起經歷星衍門測的夥伴……
在從謝衡玉手中接過那套機甲的時候,他們不會知道,穿上這套衣服,他們就有了因一個小火星子,而被活活燒死的可能。
這確實是在幻夢中,可浮生一夢把這一切都搭建得太真了。謝衡玉將視線投入進黑夜,卻依舊能透過夜風中傳來的焦臭與血腥氣,分辨出那些機甲的情況。
他手中不是沒有沾過血,可這是第一次,因為他的失誤,那樣多的同伴……死在了他的手裡。
謝衡玉感覺自己喉管裡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幹嘔,就連聲音都在顫抖:“……是我的問題,不用檢查了,我跟你……去宗祠。”
紈絝哈哈大笑起來,伴隨著那笑聲,池傾又一次聽到骰子在龜甲中上下振蕩的聲響,那聲音是如此清晰,彷彿就搖在她的耳畔。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四方水晶,稍稍地暗淡了幾分。
深夜,謝家宗祠燈火通明。
十幾個臉色煞白的外門弟子躬身站在宗祠外,望著一身月白的謝衡玉緩緩朝他們走來,有的眼神迴避,有的眼底卻滿是仇恨。
謝衡玉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便重新垂落,兀自走入了宗祠。
外門弟子中,有幾人因此發出了一聲唾罵。
“人模狗樣。”池傾聽到其中有人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