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式微,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王梅英費力張開眼,虛弱道:“我夢見,夢見你父親,你父親,出事了。”
雲舒月直視著她,努力讓自己的神情沒有躲閃,父親的事情,她沒有對家裡人說過。
她現在如果躲閃視線,王姨娘會出事的。
“王姨娘,放心吧,我父親好著呢,前方已經傳捷報回來了,等我父親回來了,我叫他把你抬為貴妾,你生的孩子,以後也叫他與我哥哥一起讀書,請大儒教導。”
這時候,林書柔進來了,她面露擔憂:“怎麼樣了?”
一見著王姨娘這般模樣,心也跟著揪起來。
到了牢城營以後,她不想像老爺說的那樣,一定要妻是妻,妾是妾,在她看來,家都早不是家了,都是女人,合該相互照顧著些的。
林書柔將雲舒月推出去:“你一個小孩子,別在這兒待著,回去睡覺。”
雲舒月拗不過母親,總之事情她也已經盡力了,王姨娘生産,關乎兩條命,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坐視不管。
等到雲梓瑩帶著穩婆和郎中回來,雲千雁也備好了生産所需的熱水和棉布,雲舒月在床邊坐下,心稍稍安了些。
夜很長,雲舒月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她一瞬間感覺自己長大了好多好多。
她想不清自己為何會那般在意王姨娘和她的孩子,許是因為,王姨娘做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了,她以後還想吃,要長長久久的吃。
她的思緒又轉到父親和哥哥身上,祈求他們一定要平安回來,不過自從江清辭當著她的面兒派了暗衛過去,她一顆心早就安了許多。
可她不禁又想起了江清辭,在不能承受失去家裡任何一個人的基礎上,她好像,也不能承受失去江清辭。
他身旁如今沒有了暗衛,他還好嗎?
直到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響起,雲舒月長舒一口氣,從床上起來,走進王姨娘的屋子。
屋內彌漫著一股混合著血腥與溫暖的氣息,穩婆正抱著嬰兒,熟練地擦拭著孩子身上的黏液,小家夥揮舞著小拳頭,臉蛋紅撲撲的,哭聲響亮而有力。
雲舒月笑著心想:不像四妹,像她。
雲舒月快步走到床邊,為王姨娘掖了掖被角,林書柔看得欣慰又心疼,自己女兒會照顧人了,將來也會照顧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子。
說起來,她很不捨女兒為人妻,為人母呢。
王姨娘已經虛弱得暈了過去,雲舒月往她口中塞了參片。
“姨娘,你給我生了個弟弟,你真好。”
雲舒月從不吝嗇誇人,實際上,她現在就是需要一個三歲能讀書,五歲能搬磚的弟弟。
這時,林書柔從穩婆手中接過嬰兒,此時也動容得笑了起來,看著襁褓中的孩子,眼中滿是慈愛:“這孩子生得真是俊俏,像他父親。”
在這艱難的日子裡,這個新生命的誕生,也許為家中帶來了一些負擔,但更像一絲曙光,給這個家帶來了些許生機。
許是雲家的燈燭亮了徹夜,江清辭深夜打著傘趕到了。
他一路匆匆,猜到了也許是雲舒月提前向他打過招呼的雲家姨娘生産一事,但他還是放心不下,想來看看她。
衣擺被雨水打濕,黏在腿上,寒意絲絲滲來,推開雲家的門,屋內暖黃的燭火搖曳,與屋外風雨交加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屋內搜尋,很快落在雲舒月的身上。
只見雲舒月坐在床邊,身姿微微前傾,懷裡穩穩抱著那個剛出生的孩子,面色因徹夜未眠而顯得有些蒼白,可雙眼卻明亮得驚人。
她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嬰兒,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也是奇怪了,她向來對家中庶弟妹沒什麼感情,有時還嫌他們礙眼,可對王姨娘新生出的小弟弟,她格外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