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見雲舒月神情悲愴地抬起雙手,注視著自己的指尖。
“月兒的手如今做慣了粗活,竟忘了從前與清辭哥哥共奏《琴瑟二十四章》的情形了,也不知如今這傷痕遍佈的手還能否撥得了琴絃。”
江清辭皺眉看她,這是換把戲了。
她起身坐到琴臺後面去,這個動作只是讓江清辭越發蹙了眉,並未開口阻止。
在指尖將觸未觸琴絃之際,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撥出“錚”的一聲後,她按住手腕,嚶嚶哭泣起來。
“曾經太皇太後與太後皆稱月兒琴技為京中貴女之首,是萬壑松吟,是驚鴻踏雪,如今卻連撥弦也困難,怎能不叫人傷心。”
江清辭靜靜看她哭泣,雲舒月的琴技的確稱得上精巧,可她說的那些意境,他倒從未聽出來過。
她往常只活在固定的貴女圈子裡,怎能彈出萬壑松吟、驚鴻踏雪。
倒是她如今出了那金絲籠,何曾察覺自己正身處於黔州這萬千大山之中,若她細細體會,不日說不定真能彈出此等意境。
雲舒月倚琴垂淚了許久。
江清辭忍不住開口:“你吃飽飯了嗎?”
美人垂淚的動作一滯,茫然抬頭時,肚子跟著嘰裡咕嚕叫起來。
江清辭不語,只叫祈言擺飯進來。
不一會兒,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各樣可口菜式。
“吃吧,吃飽些。”
雲舒月嚥了咽口水,大口地吃起來,再也顧不上其他。
“你剛剛醒過來,不宜吃太多肉類。”
江清辭行至桌前,給她盛了一碗參須鯽魚湯,輕輕放在她跟前。
雲舒月幾乎是混著淚喝完的,不是所有眼淚都是假裝,可這被燉得奶白奶白的湯也太好喝了。
還有她的清辭哥哥……已經許久未待她這樣溫柔過了。
她吃了極好極舒坦的一餐,江清辭遞手帕讓她擦了嘴。
她忽地抬眸認真看他:“清辭哥哥。”
“嗯?”
她又搖了搖頭,“沒什麼。”
然後將手塞進了他的掌心,拉住了他的手,“謝謝你。”
江清辭手心裡麻麻的,想挪開,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穿著象牙色的棉布長裙,長發曳腰,未經任何裝飾,就那麼毛茸茸地垂在肩上,落在腰上。
她的手養了幾天,不似從前那般粗糙了,睫毛長長地覆在眼瞼上。
他松開她的手,“回家去吧。”
回了家,她第一時間去看了父親。
雲明旭雖還躺在床上,看起來卻好多了。
雲舒月心安了大半,也不知該感謝自己大半夜地跑去找江清辭還被人砍暈了三天三夜,還是該感謝自己前些天搶回來的荷花酥和盤子。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傳信。
“罪犯雲舒月,明日起,你被調到灰漿坊幹活了,別走錯了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