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房裡,雲招娣三姐妹哭泣的臉龐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別說現在的她幫不了她們,就算有能力幫也是件容易的事。
其實相比餓肚子,對那三姐妹來說母親牛曉花的態度才是讓她們最難過的吧。
羅美芳回屋時,雲落已經洗漱好躺在炕上,她笑著問道:“小懶蟲就要睡了?”
雲落點點頭看著她,羅美芳似乎還不打算睡,她往火盆裡添了幾根柴,將手懸在火盆上方烤著,“困了就先睡吧,後天要去鎮上,娘再編兩雙。”
說完她又烤了幾分鐘,等手不那麼僵硬時,她拿起白天編了一半的茅窩子,藉著閃爍的光動作極快編著。
雖然不想羅美芳那麼辛苦,但雲落沒有阻止她,不辛苦就只能喝西北風去,想過好日子在哪個年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嘆氣閉上眼,神識之力向著堂屋而去。
堂屋門緊閉,雲富貴父子三人和何大海圍著火盆商議著什麼,雲落集中注意力聽著。
何大海嚴肅著臉道:“上面已經傳來訊息,咱們清水人民公社革委會要從各生産大隊上挑選兩名社員,參加公社組織的‘全無敵’戰鬥隊,在這個寒冷的冬季,革命的春風將吹遍大地,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雲落暗驚,這、這不是紅,衛兵麼?一九六七年正是那場運動火熱的開端,全國各地即將轟轟烈烈地加入這場身不由己的革命中,紅色的颶風將在兩三年內刮遍人們生活的這片熱土。
聽到這兒,雲建兵雲建偉兄弟倆兒眼睛驀地亮了起來,眼中倒映著火光的忽明忽暗,彷彿黑暗叢林中冒著綠光的捕食者。
他們有幸見識過一次戰鬥隊隊員批鬥那些被下放到蒲柳生産大隊改造的右派分子,那叫一個威風啊!當時便已經心生嚮往,而現在就有這麼一個機會放在自己面前,他們心裡瞬間活絡火熱了起來。
面對雲家兩兄弟火熱的視線,何大海淡淡一笑:“我本來就是村幹部,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訊息我已經給你們說了,至於民兵連長丁惠民和大隊長李國梁還有於海林那老家夥那兒,你們得自己看著辦,這事估計過幾天就會通知下來。”
雲建兵急了,拉住何大海急急道:“大海哥,你可得幫幫我們啊!”
這時一直沒吭氣的雲富貴發話了,他用煙鬥敲敲火盆:“行了!你們大海哥能幫肯定會幫你們說話,這事大海確實做不了主,我會考慮的。”
雲富貴人老成精,他聽懂了女婿的話中未盡之意,人員挑選肯定是由丁惠民李國梁幾人商議的,到時候也許還會叫上村婦女主任邢滿鳳,不過真正的決定權還是在於海林手上。
每個生産大隊只有兩個名額,自家如果能拿下一個就不錯了,雲富貴一雙渾濁的老眼在兩個兒子之間隱晦地打量了一圈,心裡暗暗尋思著。
“天黑雪大路滑,大海你和阿梅早點回去吧,有啥事爹再找你。”雲富貴拍拍何大海肩膀,起身朝屋裡走去。
母女倆正聊得起勁兒,雲雪梅見父親進屋也明白該回去了:“娘,過幾天我再來看你,爹,那我走了啊。”
“大海哥,我送你。”雲建偉連忙提著防風燈追上何大海,雲建兵心裡暗罵弟弟馬屁精,卻也不甘落後跟了上去。
目送人走遠後,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各自回房,心裡盤算著如何說服雲富貴幫自己。
“海哥,你看我家兩個哥哥有可能被選上麼?”雲雪梅喘著氣,嬌滴滴地問道。
黑暗中何大海臉上帶著一抹嘲弄地笑:“懸!誰知道你家老頭有沒有關系,舍不捨得拿出能打動於海林的東西呢?行了,你別管了,這事你管不了。”
“可是......”
風中傳來何大海有些不耐的聲音:“沒有可是,我仁至義盡,你不要再提。”
雲雪梅不講話了,與何大海做了這麼多年夫妻,她已經摸準了他的脾氣,心中暗想一會兒回去炕上好好表現,最好年底能懷上孩子,想到這兒她眼裡閃著 幽幽的光,神情極為嫵媚。
雲落已經睡著,每次使用了神識都會很疲憊,羅美芳時不時抬頭瞧一眼呼吸平穩的女兒,然後又低著頭繼續手上的活兒。
孃家借來的錢她希望能在過年前還上,畢竟孃家兄弟其實也不好過,孩子太多。
翌日,在東方紅的歌聲中,雲落醒了過來,簡單洗漱後,她撿起角落裡的蘆葦花動起手來,這幾日她纏著羅美芳教會了自己編茅窩子,她也想幫母親減輕負擔。
廣播裡依舊是播報員昂揚澎湃的聲音:“向先進生産者學習,堅決反對□□!ao主席的話,去農村安家落戶!我們生在城市長大,心要在農村煉紅!”
聽著廣播裡的內容,想著昨晚何大海說的話,雲落不由得手慢了下來,紅色浪潮要席捲過來了嗎?
她又仔細回憶了一遍原書,蒲柳村是有兩個人被選去當紅,衛兵了,誰呢?她只知道其中一個......是何大海的弟弟何小江。
何小江何許人也?
村裡遊手好閑的老光棍一個,其實人不到二十八歲,不過這個年齡在現在那可是大齡男青年了,況且他不務正業又好吃懶做,要不是有哥哥何大海照拂,他哪能過得那麼滋潤。
這種人當了紅,衛兵簡直是個超級禍害啊,雲落搖頭嘆氣。
有沒有可能阻止他被選上,免得他將來為禍鄉鄰,不過何大海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讓於海林同意呢?
臨近年關又是農閑,明天隊裡要用牛車拉著大家上清水鎮,準備去供銷社買年貨。
廣播播完時,雲落也編好了一雙,她歡喜地看了半天,滿意得不得了,不知道能賣多少錢一雙呢?